堆積了整夜的寒意匯聚成露水,掛在了葉片泛黃的枝頭。


    隨著一陣秋風拂過。


    略顯冷清的首輔府邸為數不多的下人剛巧從樹下經過。


    寒露墜進了衣領。


    本就是來打掃落葉的門房後頸驟然被寒意侵襲頓時一個激靈,抬頭看了看樹梢,幹脆揮舞著掃帚將微亮晨曦還來不及驅散的寒露盡數掃落。


    門房的一舉一動,則都在玄衣衛的注視之下,這些身披玄甲的大焱精銳衛兵修行特殊功法,能夠避開光亮藏匿於暗中,監察著首輔身邊的每一道身影。


    不過此時此刻,玄衣衛的監察卻有了一片燈下黑的盲區。


    他們都在首輔房間的外麵,沒人聽得到掩上的房門裏麵是何動靜。


    房門裏麵。


    老人在這本就暖和的房間裏麵已經覺得有些熱起來了,脫下了禦風防寒的厚實棉衣,聽完徐年講完了七皇子的秘密,他的臉上沒有流露出明顯的震驚或是啞然。


    比徐年預想過的反應要平靜太多了。


    肩上挑著大焱社稷的老人隻是那對點綴著疲憊之色的眉頭微微皺在了一起。


    在思考,在衡量,在盤算……


    房間裏一時間安靜無聲,隻有擱置在桌上的手爐裏麵有炭火徐徐燃燒的細微聲響,隻不過張首輔也沒讓這手爐裏的木炭孤獨地奏響唯一的聲音。


    老人似乎已經想明白了。


    頷首說道:


    “我知曉了。”


    “多謝徐真人告知。”


    “大焱朝廷也會記得天機閣閣主的善意。”


    徐年沒有包攬功勞的習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自然不會漏掉作為消息來源的天機閣閣主柳道子。


    張首輔的回答裏麵,拋開對徐年和柳道子的感謝,也就隻剩下一句話了。


    僅僅四個字而已。


    涉及到一位皇子的真假與生死,大焱首輔也就隻有了四個字作為答複。


    不過徐年倒並不覺得張公是在敷衍了事。


    恰恰相反。


    不知是因為有張槐穀對大焱首輔能力的評價先入為主。


    還是老人那雙疲憊卻不渾濁的眼眸流露出的情緒已經足夠沉重。


    徐年莫名相信張首輔會妥善處理好七皇子的問題。


    至於怎麽處置。


    張首輔沒有給出解釋。


    他笑著開口時,已經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徐真人今天要是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去找徐真人的,隻是差點被這風寒給耽擱了,不知道徐真人接下來可有什麽事情要辦?若是得空,可否陪我進宮一趟?目的是為了徐真人在江揚郡立功應得的賞賜……”


    等下張槐穀有事。


    給張首輔看完病,他得應約去看看在朝廷江揚郡俘虜到的無皮將領。


    但徐年自然是無事。


    退一萬步說,即便有事,應該也沒幾件事能比進宮商議江揚郡功勞的封賞更重要了。


    不是榮華富貴加官進爵的封賞。


    徐年雖然沒有直接告訴張首輔自己想要的封賞是什麽,但卻說過想要讓大焱天子收回一次成命,而如今他的出身都已經明牌了,聰慧如張公應該不至於猜不出來他想要的封賞究竟是什麽。


    特意邀請進宮商議,豈不是意味著有戲?


    徐年和張槐穀在首輔府邸的門口分別,他跟著張首輔坐上了駛向皇宮的一輛馬車。


    駕車的是玄衣衛統領秦高軒。


    馬車在京城街道行駛的速度談不上有多快。


    但卻勝在四平八穩,坐在馬車裏麵幾乎感受不到顛簸,很是舒適。


    不過馬車還沒有到皇宮。


    便停了一下。


    爾後秦高軒便將一封來自兵部的文書遞給了張首輔,徐年在這一過程中無意間瞥了一眼,隻見兵部呈到首輔的麵前這封麵文書裏麵不止一次出現了徐世威的名字。


    隻不過隨這個名字一起出現的前綴依然是代表著榮耀與功勳的折衝將軍。


    而不是充滿恥辱的叛軍之將或是反賊首領。


    很顯然。


    這才過去了一天,兵部還沒有得到確切的第一手消息,不敢僅僅憑借按虎賁將軍的一封密信,就匆匆認定折衝將軍已經背叛大焱,率軍造反。


    非禮勿視。


    徐年也就隻在張首輔拿到這封兵部文書時無意間看了一眼,意識到這大抵是大焱朝廷裏的機密文書後,他便沒有再看下去,而是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不過張首輔,似乎也沒有避著徐年的意思。


    “……隨機應變嗎?嗬,倒是找了個好理由。”


    張首輔看完之後笑著點評了一句,隨手就把兵部緊急遞來的這封不容外泄的文書遞給了徐年。


    “徐真人也看看吧。”


    徐年略微有點意外。


    他一個白丁,有資格看大焱朝廷的機密文書嗎?


    可是內容涉及到了徐世威的兵部文書,他要說不想看那也是在騙自己,所以就幹脆地接了下來,看看這一天過去了,朝廷在徐世威的反叛上有何進展。


    不過徐年看了這封兵部文書後才發現,大焱朝廷對於徐世威的反叛不說一籌莫展,但這滿打滿算連一天時間都都沒過去,也確實是很難有什麽確切的進展。


    兵部傳來的這封文書,是徐世威對自己行為做出的解釋。


    就在昨天深夜。


    折衝將軍徐世威的一名親衛也充當信使抵達了玉京城,向兵部遞上了徐世威的親筆信,信裏首先就稟明了他確實沒有帶著理應班師回朝的大軍踏上歸途。


    而是繼續西行。


    但這不是率兵背叛大焱,想要自立為王亦或者是有別的什麽圖謀。


    而是為了大焱社稷。


    寒烏國更西方的那片寒地,過去都是些自成一脈的小國,不足為懼,但是如今這些小國卻擰在一起,搞了一個寒地大同盟出來。


    如果不加以遏製,將來必成大患。


    而眼下,徐世威就是捕獲到了擊潰寒地大同盟的戰機。


    隻是戰場局勢瞬息萬變。


    已經來不及請示朝廷得了軍令之後再出發了。


    隻好隨機應變,僭越行事。


    在徐世威的親筆信中,他與虎賁將軍的矛盾也正在這裏,向來固守成規的虎賁將軍不認同折衝將軍僭越軍令的率軍西進之舉,非得要率領大軍班師回朝。


    所以,自然就和想要把握戰機的折衝將軍起了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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