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若真是一個照麵就遭到殺害了,也不會有這封密信送到京城了。


    這也是陳大將軍能夠找到的些許安慰了。


    也許……


    向來穩重的陳重山,隱約發現了苗頭不正有所應對,所以情況不是那麽危急呢?


    當個馬後炮,回過頭來想想,江揚郡的事情後,陳憲虎率領虎嘯騎要去與大軍匯合再返京,卻被他爹虎賁將軍給攔了下來讓他直接回京。


    這種便宜行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都很正常。


    但確實不是陳老將軍之子的一貫作風。


    陳重山行事風格,在能接受的人眼裏是規行矩步一絲不苟,但在不喜歡他這種做事方式的人眼裏,就是固守成規不思變通。


    明明才至中年。


    卻比他那在三位大將軍裏資曆最老的爹還要迂腐。


    說實話,有時候陳大將軍自己都納悶,他當年是怎麽言傳身教養出的陳重山,畢竟他自己還沒功成名就的時候被抨擊的弊病可是浮躁冒進圖大貪功。


    也不知是怎麽養出了步步為營的陳重山……


    或許向來固守成規的陳重山在不那麽合規矩的讓陳憲虎率領虎嘯騎自行返京,並非是常人所想的那樣合乎情理給他的兒子開了小灶,可能那時候就已經隱約察覺到徐世威的禍心。


    隻是既無證據也無把握,固然才隻能做點這安排?


    “……兵部已經火速派人去寒烏核查情況了,最遲等上七天就能有明確消息,得知那支理應班師回朝的大軍發生了什麽。”


    七天時間。


    說長肯定不算長。


    倒不如說僅用七天,就能查明數萬裏之外的寒烏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已經很快了。


    但如果真是叛變造反。


    別說七天了,就算隻是等上七個時辰,都會讓京城諸公寢食難安。


    何況虎賁將軍下落不明,陳老將軍哪裏能靜待七日。


    肯定要做些準備。


    “徐真人,可否將謝淑華和徐承這對母子交給我來處置?”


    徐年回頭看了眼那對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徐府母子,再看看那雙虎目之中隱有怒意卻也難掩黯然的老將軍。


    已在人間登頂的年輕人沉吟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好,若有其他需要幫助的地方,陳大將軍盡管與我說。”


    陳行虎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大恩不言謝。”


    如果陳重山落在了徐世威的手裏,必要時徐世威的這對妻兒或許便可作為人質進行交換。


    雖然徐世威叛變前既然都沒有安排這對母子提前離京。


    很可能根本就不在乎母子兩人的安危。


    但這就是另一碼事了。


    手裏有人,總比手裏沒人要好。


    朱公公自從聽說折衝將軍叛變後就一直皺著的眉頭,在這時候才略微舒展,已經有些禿了的拂塵輕輕一掃,他向徐大真人欠身說道:


    “方才咱家多有得罪了,還請徐大真人見諒。”


    “雖然情況有變,但先前說的承諾依舊算數。”


    “徐大真人日後若有用得到咱家的地方,隻需傳個信進皇宮,知會咱家一聲就好。”


    徐年頷首回應道:“朱大人客氣了……”


    渾天盤的小天地裏還收著徐府老仆。


    徐年用渾天盤消磨掉了徐府老仆身上巔峰混沌氣,已然是受到了致命的曹哲思生命力倒是出奇的頑強。


    還剩下了一口氣。


    徐年把曹哲思從渾天盤裏放出來,奄奄一息的徐府老仆不獨臂了,但是胸口卻多了一個致命的大洞,七竅都被混沌氣侵蝕有些扭曲,整張臉人不人鬼不鬼。


    內裏的經脈髒腑更是不堪。


    這傷勢,真的是神仙來了都得搖搖頭,能撐到現在還有一口氣沒有散盡,已經可以算是奇跡了。


    “徐……徐大真人,您有什麽怨氣……可等老爺回來了再談,放過大夫人和承少爺一馬……老爺也會記住您高抬貴手的……恩情……”


    就剩下這麽一口氣了。


    曹哲思依然在為徐大夫人和徐大少爺著想,給這對母子謀著一條生路。


    對徐府的忠心,確實是天地可鑒了。


    徐年俯瞰著奄奄一息的忠心老仆。


    他忽然笑了一下。


    笑出了聲。


    曹哲思不解:“您……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起了好笑的事。”徐年搖了搖頭,其實他隻是覺得這老仆既可憐又有些可笑,“徐世威不會回玉京城了,他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回來了。”


    “為、為什麽?老爺他……他怎會不回來?夫人少爺都在……大勝凱旋,也是要回來的……”


    徐年說道:“因為你家老爺率兵叛變了,他回玉京城來送死嗎?”


    曹哲思猛然瞪大了眼睛,僅剩的這一口氣明顯被耗去大半,連連說道:“不……不可能,老爺他……他的基業都在大焱,正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時候……怎麽會、會叛變?老爺他有什麽理由要背叛大焱……背叛了大焱,老爺又能得到什麽……”


    看來即便是忠心耿耿的曹哲思,也對徐世威的叛變之舉一無所知。


    徐年聳了聳肩:“這誰知道呢?或許你家老爺腦子不好使吧。”


    曹哲思沒說話了。


    若是徐年在消遣他,要讓他死都死不安生,那這說什麽又有什麽用呢?若是徐年說的都是真的,他一個將死之人,又說什麽才能有用呢?


    徐年忽然說道:“你對徐府忠心耿耿,難道對徐大夫人沒什麽微詞嗎?何至於做到這一步呢,你明明知道我是誰,若不是你非得攔著我,我應該也不介意放你一條活路。”


    畢竟這位徐府老仆,也曾請他幫忙照顧過“年少爺”。


    曹哲思用最後一點力氣,苦笑說道:


    “大夫人畢竟大夫人……再者,老奴一生不曾結婚生子,隻有一個已故兄長留下的侄子,便將其視如己出……他叫曹柘,之前去把年少爺帶回京城,結果一去不回不知所蹤……不知年少爺可有印象……”


    最後這一聲年少爺。


    徐府老仆顯然是喊的徐年。


    也耗盡了曹哲思這具剛得完整卻又殘破不堪的身軀裏麵的最後一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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