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三人離開後。


    忙裏偷閑的謝忱圭接過了張天天未完的事業,掰著吃剩下的糕點喂著池子裏的魚兒,謝彬堂在旁邊看著很是無語,心想明明有專門的魚食,何必用這糕點來喂呢。


    倒不是堂堂謝三爺還會計較這點糕點,隻是這池中的魚兒一直以來都是吃魚食長大,突然換成糕點能吃習慣嗎?張姑娘來者是客,圖著好玩喂一喂就算了,大哥你圖什麽呢?


    “嗬嗬,偶爾換個口味,也未必是壞事嘛。”


    謝忱圭就仿佛是聽見了謝彬堂在心裏嘀咕什麽,笑著說了一聲,等到糕點都讓魚兒解決完了,他撈起池水洗了洗手,把糕點渣滓都洗進了池子裏麵。


    手上沾著的水,他便隨意的甩了甩,也不知是故意的呢還是無心,水花甩到了謝彬堂的臉上。


    謝彬堂深吸口氣,忍了忍了,誰讓他是我大哥呢?默默靈力一轉,便把水珠烘幹。


    眼看如父般的兄長也沒有解釋的打算,拎起那本老書負著雙手就要離去,憋了些疑惑謝彬堂忍不住開口。


    “大哥,我們謝家不是不摻和龍子奪嫡嗎?這次你與徐真人說了那麽多,就這麽看好他,寧願多承受些被卷入其中的風險?”


    謝忱圭駐足轉身,看了眼與自己一母同胞,天生便親近的三弟一眼,笑了笑說道:“彬堂,你再好好想想,想想我與徐真人說的那句輕描淡寫,漕幫攪起的這場風波,是我們謝家想躲就躲的過去嗎?”


    謝彬堂不差眼界,謝忱圭稍微提了這麽一句,他便想到了關鍵,緊接著悚然一驚,倒吸了一口涼氣。


    蛟過江河之時按照書中記載,可是會帶來連綿不絕的狂風暴雨,而天水郡裏的江河眾多,就算是風調雨順的年歲裏如何治水都是個繞不開的老大難問題。


    大焱朝廷都傷透了腦筋,為此沒少和謝家合作。


    漕幫若真要養蛟走江入海化龍,誰知道會不會過天水郡?天水郡內有暴雨數月不止,到時候江河泛濫成災,那可真就是生靈塗炭了。


    說不定這天水城都得被淹沒。


    以後的史書上,恐怕都會為此落下輕描淡寫的一筆。


    洪水橫流,泛濫於天水……


    ……


    雖然謝家提供的也隻是一個推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漕幫養著蛇或者是蛟,指望過江入海化為龍,但好歹是指了個明確的方向出來,不至於連排查都不知道該從何查起。


    近期哪裏有蛟出沒呢?


    謝家雖然不知道,但別忘記了大焱論及情報消息,首先該想到的是鎮魔司,如果說謝家是掌握著天水郡這一郡之內的大小事宜,那麽鎮魔司起碼能把這一郡之地,放大到整個大焱疆土。


    誠然,鎮魔司的情報消息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借閱,但徐年有鎮魔司首座親自交到他手裏的盟友令,而鬱芸紡她那位東家哪怕和鎮魔司首座見麵,都是鎮魔司首座要向她的東家請安。


    不過既然天水郡內沒有蛟出沒,那也不必要再在天水郡久留,先回京城。


    依舊是走陸路。


    由於水路彎折,就算不像鬱芸紡來時那般在驛站不斷更換快馬,哪怕是徐年和張天天那輛僅用一匹棗紅馬拉著的馬車,也比走水路快上不少。


    原本的確是這麽個打算。


    可是買好了白糖糕和醉蟹,當晚在客棧休息,打算明日一早就回京城,徐年卻做了個夢。


    一艘從天水城渡口出發,在去往京城附近千春縣渡口的河麵上,忽然妖風大作浪濤不止,拍散了渡船,江麵之下浮現出愈來愈大的陰影,鑽出一顆猙獰無比的碩大頭顱。


    頭顱外形介乎於馬頭與駝首之間,隻不過夢裏徐年看到的是背後,沒能看到正臉是什麽模樣兒。


    如鯨吸水,這顆猙獰頭顱在一片嗷嚎與慘叫聲中,一口吞下了所有掙紮在江河風浪之中的人,無論老幼婦孺都不曾放過。


    然後潛入江底不見蹤影,風浪頓止。


    隻有破碎的船板與飄在江麵上的血跡,訴說著一場災難已經發生了。


    徐年睜開了眼,從江河之上回到了客棧。


    但他知道這依然還是在夢裏。


    或者說,方才的江河蛟影其實不是徐年的夢,而是某位前輩想要讓他看到的。


    夢中的客棧房間裏麵,除了徐年自己之外,還有個算命的,手裏握著“天上不通,地下不知”的幡,但和在現實裏相遇時不同的是,他在夢裏不僅沒蒙著黑布,反而睜開了眼。


    那雙沒有眼瞳的眼睛裏麵,灰白之色流轉不定,宛如日月交替星辰鬥轉。


    “丁前輩。”


    對於徐年能道破自己的來曆,以大世入夢的丁摶自然不會流露出什麽意外之色:“徐道友想必已經知道我的來意了吧?”


    “丁前輩大概是想我殺了那隻蛟?”


    “極是。”


    丁摶微微頷首,繼續說道:“原本這是我應盡之責,不該來讓徐道人操心,奈何我一個瞎子不擅打鬥,竟是讓那頭畜生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迫不得已隻好來煩擾徐道友。”


    堂堂三奇之一,在天地之間大可以橫著走的四品強者,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意思說自己不擅打鬥?


    怕不是拿了劍魁或是武帝在做對比,才能得出不善打鬥這麽個離了大譜的結論。


    徐年嘴角抽了抽,無話可說。


    怎麽也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在自己的夢裏,被別人的凡爾賽發言秀了一臉。


    “不過徐道友不用擔心,那頭畜生被我剝皮抽筋,雖然逃得一命,卻也不剩下幾口氣了,不會是你的對手。”


    徐年倒不擔心自己是不是蛟的對手。


    畢竟雲水玉佩裏還躺著斬蛟文書,正好專業對口了,說不定這難得見到一回的係統就是有所預見,才會把斬蛟文書作為選擇了水落石出的獎勵。


    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丁前輩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京城外相遇時,不與我說清楚呢?”


    盡管前世各種作品裏,凡是神機妙算或是無所不知的,往往都會綁定一個謎語人的設定,觀眾也都已經習慣了,罵兩句歸罵兩句,畢竟都清楚劇情需要。


    不然謎語人不謎語了,三言兩語在開篇就把結局劇透完了,還看什麽呢?


    但這是現實。


    現實之中,難道還要照顧劇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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