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方回去之後, 就把那間屋子的禁製給去了。 曾經孟長霄住過的屋子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箱籠裏還有他的衣物,軟榻上還放著一本翻開了的書,旁邊的矮桌上還有一盞殘茶, 仿佛主人還生活在這裏一般。 宗方掩上了門,屋內頓時變得一片漆黑,他點燃了桌上燒了一半的蠟燭,暖黃的燭光微微搖晃,照亮了大半間屋子, 卻不甚清楚。 自從孟長霄死後, 他就封了這間屋子, 不讓任何人進來,其中也包括自己, 後來就離開了長仙門,去了妖獸司,幫妖獸做事, 再也沒有回來過。 沒什麽原因,隻是怕觸景生情罷了。 房間的每一處都很幹淨, 曾經住在這裏的主人是個容不下髒汙的人, 因此每次十方劍在外麵玩鬧的過分一身汙泥回來, 便會被孟長霄皺著眉頭拎去洗澡, 非要等到十方劍全身上下洗得幹幹淨淨渾身冒著香氣了才罷休。封存了這麽多年,這兒也還是和原來一樣幹淨。 宗方還是打掃了一遍。 自從他和孟長霄沒有間隙之後,打掃房間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孟長霄不喜歡其他人出現在自己的地方, 那些灑掃弟子也是一樣,卻縱容著他到處留下痕跡,到後來,更是借著主人的名頭,厚顏無恥地將打掃的事情扔給了他。 宗方打掃完屋子,又在靜室坐了許久,坐在孟長霄常坐的位置上,閉目打坐了起來。 哦,如果是以前,孟長霄修行的時候,他一般都是躺在那邊軟榻上呼呼大睡的,偶爾一覺醒來,身上還會多出一條毯子。 “吱呀”一聲,大門緩緩得被人從外麵打開。 宗方睜開了雙眼,往前看去,就看見林禺往裏麵探了一個頭,然後他的腦袋上方又出現了阿寶的腦袋,下方出現了阿諾。 “大哥?”林禺弱弱地叫了他一聲,試探著往裏麵走了一步,見他沒有露出反對,這才放心地拉著其他兩人走了進來。 “大哥,你不是說這兒不讓進嗎?”林禺好奇地四處打量,屋子內的擺設裝飾和他們住的其它地方沒什麽不同,隻是多了一些,一看就是主人住的屋子。 “你們怎麽來了?”宗方站了起來:“怎麽還沒有去睡覺?” 林禺道:“阿諾跑過來,和我們說這裏忽然亮起了燈,所以我們過來看看。”他又把剛才的疑惑又問了一遍:“大哥,你怎麽把這裏開了?” 二哥是和他說過的,這兒可不是什麽能亂來的地方,對大哥很重要,好像還是他以前的主人……大哥以前將這間屋子鎖了,怎麽現在卻忽然開了? 宗方淡淡道:“沒什麽,隻是看這件屋子落了灰,所以進來打掃一下。” 林禺點了點頭,又看了周圍一圈,還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問道:“大哥,住在這裏的是誰?” 宗方低頭,說:“是我的一個朋友。” 林禺似懂非懂,十分茫然。 “你聽說過孟長霄嗎?” 林禺搖頭。 “也是,現在連人類都很少有人記得他了,更何況是你呢。”宗方悵然道:“他曾經是修行者中最厲害的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所有修行者都希望能求得長生道,而他差點也能摸到邊了。” “那他現在去哪了?”林禺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死了嗎?” “死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三個幼崽還是倒吸一口涼氣,看樣子是被嚇了一跳。 “壽終正寢?” 宗方搖了搖頭:“不是。”‘ 盡管所有修行者變得強大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人類,斬殺害人的妖獸,可人類自己的紛爭就有不少。當時孟長霄已經是門中長老,地位尊貴,在所有修行者之中都很有威嚴,然而當孟長霄得到一株稀罕靈物時,那些人卻還是貪婪的朝他出了手。 那時候他與孟長霄在一塊兒,陪著孟長霄血戰了數日數夜,哪怕孟長霄再天賦過人,修為深厚,卻還是敵不過那些修行者人多勢眾,眼睜睜地看著孟長霄拚盡了全力,卻還是死於眾人圍剿。 那雙淡漠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在他的眼前緩緩閉上,生命氣息變得微弱,直到再也消失不見。孟長霄在臨死之前,主動切斷了他們之間的契約,才沒有讓他因為契約的緣故而跟著消失。 可是孟長霄死了,再厲害的神兵利器沒有了使用它的人,也猶如廢銅爛鐵。 長仙門的人姍姍來遲,在戰場上找到了孟長霄和它。他們收斂了孟長霄的遺體,也將它帶回了宗門裏,等它恢複過來之後,就已經成了‘孟長霄’。 他代替了孟長霄,居住在這座山峰上,取代了孟長霄的長老之位,如孟長霄一樣庇護著整個門派。 然而他到底無法在曾經殺了孟長霄的修行者裏生活下去,盡管長仙門十分無辜,也十分尊敬他,可他到底不是和他們一樣的人類。連同類都可以出手,如果有一天,他也得到了什麽讓他們產生惡意的東西呢? 宗方不敢想象。 他後來發現,在所有修行者眼中的可惡妖獸們,都比人心來得簡單。 三個幼崽已經腦袋挨著腦袋嘀咕了起來:“沈清遠應該知道吧?” “畢竟是他宗門裏的人。” “大哥的主人肯定很厲害,沒有理由是不知道。” “明天去問問沈清遠吧。” “要是他知道,我們就可以問問他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了。” “他肯定知道的。” 三個幼崽齊齊點了點頭,又齊刷刷地朝著宗方看去,征求他的同意。 “隨你們。”宗門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很晚了,去睡吧。” “好,大哥也早點睡。” “嗯。” 幼崽們蹬蹬蹬跑了出去,跑回了各自的房間裏。 宗方最後留戀地看了這間屋子一眼,熄了燭火,慢慢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