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蘭紅著臉說道:“不……不是這樣的……”


    張厚說道:“靜蘭姑娘,剛剛要不是你救了我們,我們肯定死在那個黑白鬼手裏了。阿鬥本事雖好,也承認打不過那家夥。”


    阿鬥說道:“沒錯,我打不過他。”


    靜蘭不再跟張厚說話。


    楚小木聽靜蘭提起黃傑士,登時想起他在碧城東門外跟自己說的話,“南定大軍不日就將南下,小兄弟請盡快找到獸山中一個叫做不見峰的地方”、“這件事跟天下蒼生息息相關,可開不得半點玩笑”,而聽碧野大將軍跟炎爪對話時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訊息,不見峰應該與黑瘴古道相隔不遠。


    便說道:“兄弟們,我們仍是碧城南定軍南兌營的軍士,職責還在,現在不能去十散台,要去孤鬆嶺!”


    萬崗說道:“小木,你說得對,我們仍然還是碧城軍士,叛逃出軍那可是大罪,被抓到了可不是打幾棍子那麽簡單。再說你是隊長,我們小隊由你說了算,你說去哪就去哪。”


    林振、蘇米順幾人也都點頭表示讚同,周維德也沒有堅持回岩城。


    張厚唉聲歎氣,顯得極為失望。


    靜蘭則安靜地低下了頭,秀發隨著草原上的微風飄動,看不到什麽神情。


    楚小木待眾兄弟都不爭辯,便問楊鬥和靜蘭的打算。楊鬥說要回去照看大將軍,靜蘭則說還要在師父那裏多學本事,都是必須回去。


    楚小木早已猜到此節,所以也不多說什麽。


    眾人計較已定,決定立即出發。


    靜蘭忽又走到了楚小木的身前,似乎有什麽話說,卻又欲言又止。


    楚小木忙問道:“靜蘭姑娘,還有事麽?”


    靜蘭好像忽然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輕輕將插在發髻上的簪子把了下了,並塞到了楚小木手中,說道:“小木哥,下次相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盼你能……你能……記得我。”


    “記得我”三個字說得極輕極細,除了楚小木,其他人都沒有聽見。


    楚小木這時才明白靜蘭這是跟自己吐露心跡,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雖然於男女間的情愛之事已大致明白,但其實頗為魯鈍,根本不知道如何表達,也不知道如何回應。


    隻是直愣愣地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靜蘭則是滿臉通紅,等了楚小木一陣,不見他出聲一言,便轉身走到自己的馬兒旁,不再向他看一眼。


    楚小木緩了緩情緒,跟楊鬥、靜蘭二人別過,領著其餘八人朝著東方的茫茫草原行去。


    楚小木回頭看楊、周二人時,恰好撞見靜蘭也在回眸,二人四目相對,似乎有千言萬語……這一刹那的時間好似凝固了一般。


    九個人一路東行,路上見到牧民們放羊牧馬,擠奶剪毛,打蟲割草……一切仍舊安靜而美好。


    牧民們對碧城軍士都十分友好,見到他們是一群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而且風塵仆仆頗為勞累,便都拿出羊肉、幹餅之類的吃食招待。眾人失了長槍、弓箭,一路上無法打獵,也幸得牧民們招待才沒有餓到肚子。


    張厚遇到哪家有年輕女子的,總要借故多坐半個時辰,眾人連拖帶拉,才能將他拖上路。


    行了將近四日,一行九人才趕到孤鬆嶺下。


    到了營地時,看到原本好好的帳篷已被前來偷吃食物的野獸咬得都是破洞,一個個都氣憤不已。


    其時天色尚早未過午時,太陽也沒有前幾日那麽毒辣。楚小木說道:“要不,我們再去洞溪村看看吧。”


    眾人想起洞溪村被自己殺害的村民,雖然這時已知道他們已全都變成了陰生牙的陰生子,無法再恢複成正常人,還是覺得深深的自責和愧疚。楚小木這時說去洞溪村看看,也正是大家的想法。


    洞溪村相距營地並不太遠,約莫二十五六裏,眾人時而打馬小跑,半個多時辰也就到了。


    站在種滿了圓葉麥草的山坡頂往下望,十七八頂帳篷依舊錯落擺放在平緩的山坡上,從村子中間流過的小溪溝依舊淙淙流淌……


    村子中並無人影走動,但時不時傳來蟲鳥的鳴叫聲,與幾天前的詭異恐怖情狀已大不相同。


    眾人騎馬走下山坡,見兩頂大帳篷後已壘起了一座又大又尖的墳塋,墳塋正中立了一塊木牌,木牌上蓋了一塊黑布,揭開一看,果然是用尖刀刻成的“洞溪村村民墓”六字。


    眾人既傷感又慚愧,一齊跪在墳塋前,默默拜了六拜。周維義很是傷心,竟啜泣出了聲來。


    走到被東忠軍軍士綁縛的空地處,附近的一頂帳篷旁橫七豎八地丟了八杆長槍、五把弓箭、一柄帶鞘的烏鐵劍,正是楚小木九人之物,不禁喜出望外,紛紛撿了起來,拿在手中摩挲不停。猜想是東忠軍的軍士走的時候有些急了,把收繳到並丟在一旁的兵器給遺漏了。


    眾人又在村民的帳篷中找到不少幹餅、羊肉之類的吃食,用布袋裝好馱在馬背上——村民們都死了,這些吃食丟在這裏也會壞掉,不如拿回去用作軍糧。


    張厚、烏盛二人從帳篷中抽出兩張厚厚的羊毛氈子準備帶回去,說是春、秋、冬三個季節用得著。楚小木想了想,也沒有說什麽。


    眾人緩緩回到營地,已近天黑。楚小木爬到山頂,見用石塊圍成一圈的中間堆滿了油根草、厚皮草用作烽火的柴堆已隻剩一堆灰燼,顯然幾天前已被人點燃燒過了。估摸著東忠軍的軍士也猜出來害死洞溪村村民的是赤沙國人,因此在這裏點燃烽火報訊給南定大營及虎暮關。


    到了晚上,楚小木拿出“歸星法訣”催促眾人習練,可眾人從洞溪村回來後一個個心情抑鬱,連吃飯都提不起精神,更不要說練這個枯燥乏味的“歸星法訣”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會兒天,便都一個個鼾聲四起睡了過去。


    楚小木照著法訣習練,漸漸地神誌一片空明,好似進到了一個無邊無際的縹緲空間,前後左右、頭頂腳下都是數不清的點點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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