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木掙紮著想要坐起,雙手卻沒有半絲力氣,根本撐持不起身體,他喘息一陣,有氣無力地說道:“阿鬥呢……小猛呢……他們……他們……在哪?”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治了幾天,你後背的傷剛有些好轉,這時候可不要亂動。”


    楚小木側頭去看,原來是來金陽城時同車的那個脾氣古怪的老人。


    楚小木說道:“我……我好餓,想吃東西……”


    老人說道:“知道餓了就是好事,你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一個俊目挺鼻的青年端來一碗尚溫的稀粥湊到他嘴邊,楚小木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吃了個幹淨。


    他吃了一碗稀粥,休息了一陣,精力漸漸恢複,後背傷口雖然刺痛,尚且可以忍受。又問道:“老人家,這……這是哪裏?阿鬥和小猛呢,他們在哪?”


    老人說道:“這裏是掘奴丁二舍。你問的是和你一起的那兩個後生麽,進山之後就沒有再見過,應該是被分到其他奴舍了吧。”


    楚小木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什麽……什麽掘奴丁二舍?”


    眾人七嘴八舌一陣解釋,他才漸漸明白過來。


    原來這些人都是被賣到金陽城做了生奴的,進城之後,都被發配到金陽城東北約二百裏一個叫做焦山的荒僻地方,便是眾人現在所在之處。


    買生奴的人十分狡猾,將同時賣做生奴的朋友、兄弟甚至父母妻兒分做幾處發配,一來防止他們聚夥鬧事,二來也不許生奴有非分之想。


    楊鬥、槐小猛、楚小木三人因互相熟識,自然便被分開在了三個不同的地方。


    焦山富產礦石,生奴們被強逼脅迫在這裏挖掘礦道,開采礦石,據說是冶煉一種叫做烏鐵的稀有金屬,用於鍛造器具刀劍。


    生奴按照分工不同,被分為隧奴、掘奴、搬奴、煉奴,額上不同顏色的布條表示不同分工。


    其中隧奴專門負責尋找礦脈,挖掘隧道,係黑色布條;掘奴負責在礦洞中開采礦石,並將礦石搬運到礦洞口,係紅色布條;搬奴負責運送各種工具、將礦石運送到冶煉場所,並搬走廢棄土石,係綠色布條;煉奴則負責將大塊礦石砸碎並加以冶煉提純,最終煉出可用作交易的烏鐵,係黃色布條。


    生奴人數眾多,光是掘奴就有六七百人,分作甲一至甲四、乙一至乙四……直至戊一至戊四共二十個奴舍,每舍約三十人。楚小木所在奴舍便是掘奴丁二舍,舍外門口釘了一塊木牌上有寫。


    為了防止生奴鬧事,除了將各人的親朋好友分開發配外,各處礦點、奴舍、工棚、雜房等等,都有手拿獸筋鞭子的監工看守。


    而且各條要道、各處隘口等也有持長矛弓箭之類兵器的金陽城兵士把守,據說還有三四名金刀門的武頭。


    與其說這裏是一座礦山,不如說是一座極大的黑暗監牢。


    生奴們沒有尊嚴,沒有自由,若想逃離此地,除非像飛鳥那樣長有翅膀,否則萬難逃走。


    一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到了這地方就老老實實地認命吧,沒看見那些人手裏還有硬弩弓麽?哼哼,想逃出焦山,除非身上長了翅膀,而且還得是大翅膀,翅膀小了飛得不夠高,一箭便給射下來啦。”


    眾人聽了這話,一個個唉聲歎氣。


    楚小木被帶到焦山後,已有幾日昏迷不醒,幾個武士和監工本來要將他當作死人扔掉,說爛臭在山上隻怕會傳染瘟病。


    同車的那名脾氣古怪的老人名叫盧全皋,說知道一種治瘡瘍的偏方,隻要簡單施治便可救命。眾人苦苦懇求給了他們幾天的寬限時間,武士和監工都凶霸霸地說不行,真傳出瘟病來,誰都擔不起這個責。


    碰巧金璃兒趕了過來,問明情況後,心想與其扔掉,不如交給生奴自己處理,若能救活了他,也就多一個奴工,多少能為采冶烏鐵出一份力。再說現在是寒冬季節,爛傷的瘟病不容易發作,因此答應了眾生奴的懇求。


    楚小木也因而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盧全皋在挖礦的間隙撿了一些粉色石塊,燒熱後碾磨成粉末,均勻敷在楚小木傷口上,每日換藥一次,幾天之後,果然漸漸痊愈。


    眾人都欣喜不已,對他連連稱讚,盧全皋說道:“偏方需要用到四五味藥,這爐甘石隻有拔膿毒的功效,還少幾味去腐、生肉、補血的草藥,否則能好得更快。”又說主要還是這年輕人身體十分健旺,換做年紀大些或者體弱些的,隻怕早就死了。


    楚小木爬下板床,要給盧全皋行拜禮道謝。


    盧全皋側身避過,說道:“你先別謝我,過幾天你不要恨我救你性命就謝天謝地了。”


    楚小木不明所以,盧全皋又說道:“人生本就慘苦,可最慘莫過於被賣到金陽城做礦奴。蒼木國有一句話叫做‘寧做刀下鬼,莫為焦山奴’,來這兒的途中我本來是一心尋死的,所以你送我衣物我不說聲謝謝反而還罵你,就是嫌你多管閑事。”


    黯然自傷了一陣,接著說道:“可我這人啊,天生是來受苦的,命賤卻還長,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聲音悲戚至極。


    眾人同病相憐,無不惻然生悲。


    楚小木轉身望向眾生奴,見人人都是麵黃肌瘦,瘦骨嶙峋,一臉木然愁苦之色。心想:“爺爺的血仇未報,自己可不能在這裏當一輩子生奴,該想法子逃出才行。這些人都十分可憐,要是能一並解救出去,那可是大大的功德。”


    正說話間,遠處隱隱傳來“咣咣咣咣”的敲鑼聲。


    一人起身將油燈吹熄,低聲說道:“監工來啦,大家小心些,快睡吧。”


    窸窸窣窣一陣,眾人爬回自己的板床位置,除了偶爾咳嗽幾聲,沒人再發出一點聲響,顯然對外麵的監工極為恐懼。


    楚小木隻能趴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心髒被那鑼聲吵得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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