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抬了何姓船工的屍身,拋入大海之中。


    屍身落海的聲音雖大,但混在船行破浪和風吹船帆的嘩啦聲中,誰都分辨不出。


    楊鬥輕聲說道:“再這樣殺兩個,他們就隻剩六人,還有兩個是重傷沒好的。我們三人對付他們四個,那是穩操勝券了。”


    楚小木卻很是擔心,他對雪國人中的覃岡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到底是什麽感覺卻又說不上來。


    這個人看起來十分的老實和善,但眼神中的那份自信卻是常人所無。隻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如果他真是一個什麽厲害人物的話,自己和小鬥、小猛三人這次肯定就是自投羅網了。


    三人依舊悄悄躲在艙門一側,隻等雪國人上來。


    哪知等了半天,竟不再有人上到甲板上來。


    槐小猛已沉不住氣了,說道:“這可要等到什麽時候,他們一直不上來,我們就一直等下去麽?不如來個痛快直接殺下去!”說罷就要起身下艙。


    楚小木忙將他按住,說道:“不急。要殺下去也得等他們睡著的時候。”


    槐小猛罵道:“兩個膽小鬼!”不過他還是氣衝衝地忍住了。


    再等一陣,仍然沒有人上來。


    楚小木心生一計,走上前使力開關艙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偶爾還把門撞得哐哐作響。


    過不多時,果然聽見白逸星高聲叫道:“代老哥……上麵不知道哪裏壞了,勞煩你上去看看……”連叫幾聲,等到另一人回應後才沒有再叫。


    又過一陣,那姓代的船工果然踩著木樓梯走了上來,一邊埋怨道:“這船肯定還有好些地方沒有修好,我說不要急著出海,不要急著出海……可就是沒人聽!我看要出大事,等風浪一大,肯定要被拍碎了沉到海底……”


    來到艙外,這時一陣海風吹來,代姓船工自言自語道:“怎麽這麽腥?”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看見一柄鋒利的刀刃從自己前胸透出……


    楚小木三人又殺一名雪國人,將其屍身拋入大海,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心想這殺人就跟打獵殺羊殺鹿一般,也沒什麽特別的。


    殊不知人不同於禽獸,區別之一便是不會無故濫殺。


    他們此時這般冷血噬殺,其實是被仇恨的魔障蒙蔽了心智,憤激上頭便不分好壞良善,不辨冤頭債主,也不懂得性命之難能可貴。


    而在甲板下的船艙中,白逸星與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依稀可以聽見“古鼎”、“百花島”等詞。他忽而竭斯底裏,忽而裝可憐賣傻,與在百花島時俊逸瀟灑、談吐有禮的形象完全不同


    楚小木三人也聽出來跟他吵鬧的那個人正是覃岡。不過他的聲音一直比較平和,不論白逸星怎麽叫喚,他都是穩穩當當地說話,似乎天塌了也不害怕。


    楚小木故技重施,使力撥動艙門,艙中的雪國人似乎一意在吵鬧爭辯,無暇理會外麵的事。


    三人見白逸星等人爭吵的事與百花島有關,商量一陣,便決定下到船艙中殺人。


    艙中甚是狹窄,甬道中點了兩盞油燈,忽明忽暗。三人輕手輕腳,尋了一間漆黑無人的小隔間,悄悄多了進去。


    隻聽白逸星大聲說道:“等到了蒼木國,我把這古鼎賣了,大家好聚好散,以後也別再見了!”


    覃岡說道:“要把這古鼎賣出去可沒那麽簡單,這世上識貨的人可沒幾個。就算碰上了識貨的,別人也不一定拿得出你要的價錢。”


    白逸星叫道:“好哇,當初你怎麽說來著?說我的商貨跟這古鼎相比是‘土石之於金玉,砂礫之於珍珠’。我們冒那麽大風險,做了惡事,你現在反倒說這鼎不能賣啦!”


    覃岡冷哼一聲,說道:“沒錯,這鼎不能賣,必須送回雪國封城。你的那些商貨怎麽跟這鼎相提並論?可太抬舉你自己了!”


    白逸星暴跳如雷,大聲說道:“我這幾天越想越不對勁,你在南寨祖祠祭祖的時候說這鼎是無價之寶,看似是無意說出,其實是說給我聽的,是也不是?!”


    楚小木三人聽不到覃岡回答,想是點頭或者默認了。


    白逸星又說道:“去南寨的幾口井中下毒,雖然是我出的主意,但也是聽到你的提點。你看似不經意地說“船上老鼠、蟲子需要用鬼魚粉清一清”,其實也是說給我聽的罷?”覃岡依舊沒有作聲。


    白逸星忽然嗬嗬幹笑幾聲,說道:“原來……原來……你這麽惡毒!”聲音發顫,似乎極為激動。


    覃岡淡淡地說道:“我隻是說船上的老鼠、蟲子有點多,需要用鬼魚粉清一清,你自己曲解我的意思,整包整包地倒入島民們喝水的井中。你的心腸如此惡毒,反來誣賴我說給你聽。再說了,你的救命恩人楚小木爺爺可不是鬼魚粉毒死的,而是你親自下的手!”


    這幾句話好似一個晴天霹靂般在楚小木腦中炸裂開。


    爺爺被雪國人所殺一事,在他心裏已經想過了數十上百遍。他想過是覃岡所殺,想過是胡勇或是其他雪國人所殺,也想過是被人失手所殺……卻從未想過是白逸星親手殺害。


    爺爺和他將白逸星帶回家,又讓其在家中住了十數日,每天都不厭其煩傾心照料。


    他自己更是不辭勞苦,日夜兼程數百裏采回金燕窩將白逸星治愈。在百花頂東崖采金燕窩時,自己甚至差點失手掉下懸崖而死。這些都沒有跟白逸星提起過,在他心裏白逸星已與親生兄長無異,救兄長性命那是應當之事,自己是絕不會有半分猶豫的。


    以己度人,他也覺得白逸星不是忘恩寡德之人,就算想要偷盜古鼎,也斷不會還爺爺和自己的性命。哪知從白逸星和覃岡談話中得知,殺死爺爺的正是白逸星,不是失手也不是錯殺,而是故意殺害!


    這於楚小木而言,傷心憤怒莫甚於此。傷心是為爺爺之死,憤怒是倍覺自己所親近之人的欺騙與背叛。


    這時忽然想起花仙子說的一句話:“如果世上的人都把好壞寫在臉上,那就不會有那麽多恩恩怨怨、爾虞我詐了……”


    楚小木再也忍耐不住,砰地一聲將門踢開,往白逸星等人所在的房間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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