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在奔馳。


    “萬勝!!!”


    身後跟隨吳信前進的甲騎們也皆在高呼。


    他們奮力的用長槍快速的刺穿匈奴人的胸膛,來不及拔出便轉向了下一個目標,拔出刀劍繼續策馬跟緊吳信的腳步。


    四麵八方皆是匈奴人那猙獰的麵孔,他們不能掉隊,也不許掉隊。


    畢竟一旦掉隊減速,那麽他們也隻能迎來人生的終點…


    死亡。


    而原先阻擋在吳信麵前的匈奴人也一個接一個的在他的長戟橫掃之間倒下,直至變得稀少。


    在他的帶領下,驍騎營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把匈奴人試圖撕裂前陣的攻勢止住。


    並且,吳信的到來,也使得原來那些因為本部軍官陣亡,而向後撤離的周軍甲士找到了主心骨,重新的怒吼上前與源源不斷衝來匈奴人展開廝殺。


    畢竟他們本就是精銳。


    隻是暫時因為大量軍官的陣亡失去了指揮,暫時被擊退了而已。


    但…隻要是戰爭,那麽哪有不死人的?


    所謂青史留名的戰爭…


    所謂的千古霸業,百世流芳。


    都不過是建立在無數具無名的屍體之上的冰冷墓碑,供後人觀摩的東西罷了。


    “狗剩!!!”


    身後盧升那撕心裂肺的怒吼聲,讓繼續策馬前行的吳信心中一沉,但也不敢分心,隻是隨之怒吼了一聲,沉重的長戟一掃,帶著一股勢如破竹的氣勢把一名前來阻攔他的匈奴將領打斷。


    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匈奴將領便已經倒在了地上。


    吳信沒有理會,隻是匆匆往身後一瞥。


    就見到盧升正拿著戰斧,死命的抵在一匹懸掛戰馬的的身影上。


    即便被刀刃刮的鮮血淋漓,但他還是在試圖挽救那被刀刃劃破腹部,從中鮮血直流,即將流逝的年輕生命。


    “盧升!!!”


    “狗剩!”


    “別鬆開我的斧子,快起來!”


    見此,吳信那憤怒的大喊聲與盧升那焦急的呐喊聲同時響徹。


    四周的匈奴人正在舉起兵刃向著盧升靠近。


    而鄭明正在努力的替他解圍。


    但盧升如果依舊還不放開那身受重傷,即將跌落在地上的狗剩的話,那麽他也必定引來終局。


    “盧升,給老子鬆開他,繼續前進!!!!”


    吳信用力一揮兵刃,斬殺周邊朝他靠近的匈奴騎兵,又是一陣怒吼,隨即便挽弓射箭,射出一根箭矢。


    且同一時間,緊隨吳信身旁的常春也隨之射出了一根箭矢。


    兩根箭矢同時飛掠而過,射殺了兩名靠近盧升的匈奴人,也驚醒了那懸掛在戰馬上,意識逐漸模糊的身影。


    他努力的瞪大著眼睛,試圖看清盧升那張滿臉焦急的臉龐。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隨著腹部的鮮血不停流逝。


    “盧大哥…”


    但他依然輕輕的呢喃著,隨後又努力的伸出手,去推開那扶持著他的戰斧。


    “沒用了…”


    “跟…大家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很開心。”


    說話間,他口中不停有血沫吐出,但卻露出了微笑。


    “幫…我…感謝將軍…謝謝他教我…認字。”


    說罷,最後那宛若回光返照般的一絲神采也徹底從他眼中消失。


    盧升隻感覺手中的戰斧一輕,那懸掛在戰馬上的身體也隨之摔落在地,也重重摔在了盧升的心上。


    沒有任何奇跡發生。


    一切都被淹沒在慘烈的戰場中。


    那也許成年,亦或者沒有成年,跟隨著眾人一直嬉戲打鬧的年輕人的人生,也就這樣徐徐落下,被扼殺在了朝氣蓬勃之時。


    悲哀的留不下任何讓人歌頌的功績。


    “狗剩…”


    看著那支離破碎的屍體,盧升眼睛一熱,仿佛往日的一切還在眼前。


    那個年輕人依舊在他的打趣聲中,跟他頂著嘴。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他隻是在吳信怒吼聲中,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兵刃,憤怒的驅馬朝著四周的匈奴人衝去。


    “殺!!!!!”


    歇斯底裏的喊聲,宛如他心中的那莫名的悲傷一樣,從他的口中席卷了四方。


    “萬勝!!!”


    他的喊聲得到了周軍甲士的怒聲回應。


    但唯一和他不同的是…


    他們並不在意一個無名小卒的死亡。


    畢竟在這片戰場上,有太多太多的同樣跟狗剩相同的人,倒伏在了地上。


    ……


    與此同時,戰場中央。


    匈奴人的攻勢依舊瘋狂。


    他們還在發動著自殺般的襲擊。


    沉悶的撞擊聲,骨骼破裂的聲音,和戰場上的號角聲,戰鼓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殘忍高昂的歌謠。


    傳唱間,無數人倒下,又無數繼續向前,奮力的揮動手中的兵刃。


    沒有人因為身旁的人死傷而停滯不前。


    遮天蔽日的箭矢依然在彰顯它那危險的鋒芒。


    黑色的大纛下,阿爾曼也緊緊地握住了手中那匈奴人傳承無數年的戰刀。


    他麵目猙獰,雙目噴火。


    明明前不久,周軍的前陣馬上就要被他麾下的勇士擊碎。


    但轉瞬之間,又在周軍那新來的騎兵下,穩定了下來。


    他的心在流血,因為每分每秒間,他麾下的勇士,他匈奴的大好兒郎都在流血。


    眼看他們前陣大半就要全軍覆滅了。


    可…大周人的軍陣卻絲毫不見頹廢之色。


    他們還在那搖擺的玄色大纛軍令下,絞殺著自己的族人。


    這樣下去不行…


    這樣下去,贏麵隻會越來越小。


    現在的族人雖然還在光憑著一腔血勇,悍不畏死。


    可早晚會反應過來。


    他們是不害怕死亡,但他們會畏懼無畏的犧牲。


    所以…


    念及此處,阿爾曼眼神一冷,隨後高高舉起戰刀怒吼道:


    “吹角,升血旗!”


    屹立在阿爾曼後方的匈奴親兵們聞言,皆是拔出了兵刃。


    蒼茫的號角聲開始響徹。


    伴隨著一麵猩紅色旌旗的升起,無數匈奴人眼神也越發的瘋狂。


    因為血旗,代表著不死不休。


    代表著,族群已經到了滅種的關鍵時刻。


    他們明白,現在大周人與匈奴人之間,隻有一個能活下來。


    幾乎同時,他們開始跟隨著那麵黑色大纛開始向前縱馬移動。


    無窮無盡的黑色浪潮朝著周軍的軍陣席卷而去。


    匈奴人,已然壓下了手中所有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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