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很累,很倦,海水膩在身上,說不出的腥鹹刺澀,隻想早早結束這場悲喜莫名的鬧劇。黑色轎車再次如弦般射出,不過這次去處,卻是那燈火闌珊的城市。東方天漸發白,紅日將升未升,又是一天來臨。如果祈禱有用,我希望生活就可以這樣延續,一直到老。忙碌單調的工作,不算太差的薪水,平靜無波的心情。每個人都有他的天堂,而這是我的。pudel仍時不時纏住我,有時下班後,柳五會邀我去喝兩杯,男人之間的友情,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劑,漸漸地,連石磊對我也再不如以往般冷峻。偶爾會在他們常去的酒吧遇上江上天,但都隻是微一點頭,互不言語,擦身而過。那個月夜的衝突,似乎便是一場夢,從來不曾發生。從第二天起,江上天便在刻意避開我。我感覺得到。至於原因,我知道,卻不願去深究。這場遊戲,不再在他掌控之中,他對我,已然有些心動。這份曖?情緒,縱容下去,未必不會成為愛,然而愛,卻也會變成強悍如他這般人的弱點和傷害。一個理智驕傲、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又怎肯容忍自已因一時的軟弱,向對方交出身心主控權。換作我是他,我也會一般無二,手起刀落,及時斬斷危險。懸崖勒馬,這樣的收梢,原是最好。時鍾打到十一點。今晚,是我的夜班。僵硬地在轉椅裏活動了一下身體,不滿地看著那兩個一臉舒服的家夥。pudel有自帶的沙發,也就算了,可恨那柳五,為何放著眾多酒吧套房不去,偏也學 pudel常擠了來。我欠了他那麽多酒帳,怎好意思跟他爭躺椅,隻得每次都謙恭讓位,自去屏幕前的硬椅坐,一來二去,柳五睡躺椅的動作竟是越來越大方,直似那已成了他的專座一樣。奇怪,就算今天石磊沒空陪pudel,柳隨風不是第一特助麽,難道都不用加班?倒有閑情在這小小保安室把酒混天明。“你和他最近究竟怎麽了?”pudel靜不到五分鍾,又開始三姑六婆。“誰是他?”我端詳著屏幕,稍作調整。“還要裝,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誰。”pudel扔開手中的美容雜誌,趴在沙發上,歪著腦袋看我,“他好象總在躲你耶。”“他欠了我很多錢。”pudel丟過來一個抱枕表示憤怒,我輕鬆地接住,順手墊到了身下,笑道謝謝。“說真的,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一向不參與這類話題的柳五竟也端著酒,若有所思看向我,“他這兩天心情異常煩躁,會不會和你有關?”我瞧了柳五一眼,他衝我微笑舉了舉杯,麵色平和,看不出是玩笑抑或認真。“對呀對呀,你就說說嘛!”pudel一見有人支持,更是來了精神,大有不纏死你誓不休的架勢。我苦笑,看了看屏幕,突然問:“你們相信這世上有鬼嗎?”“王浮生!不要又轉開話題!”pudel忍無可忍地大叫。“你呢?告訴我。”我不理他,正色看向柳五。柳五目光閃動了一下,含笑道:“也許有,可是我沒親見,所以,不信。”“如果我說,我們這棟樓裏有鬼,你們信不信?”“不信,你一定是故意嚇我們。”pudel嘴上說不信,身體卻怕冷般地瑟縮了一下。“真的。”我長歎一聲,壓低了聲音,“這麽陰暗寂寞的地方,怎麽能不鬧鬼……我可是親眼見到的,而且,已經一連出現了好幾天。”“不……不可能,”見我說得鄭重,pudel的語聲已有些顫抖,卻還是嘴硬,“我常和你在一起,都沒看見過。”“那是你沒注意。你要是想看,今晚我可以指給你瞧。”pudel無措地看看我,再看看柳五,柳五微笑著避開他的目光,pudel不知如何是好,猶豫著,向沙發裏縮了一縮。不得不承認,看他這般嬌弱可憐的模樣,確實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我唇邊露出一絲笑意,看了看牆上的鍾:“還有三分鍾便十二點正。pudel,你若是想見,就到我身邊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pudel既不敢,又想看,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戰戰兢兢來到我身邊。我含笑瞧向柳五:“你呢,來不來?”柳五凝視著我,緩緩地漾起了一個動人的笑容:“來。”我站在一排閃爍的監視屏前,仔細瞧著,pudel挨在我身邊,柳五在另一側與我並肩而立。我的手,指住其中右上角一格靜止畫麵:“注意看這裏。”pudel膽怯地伸頭瞧了瞧:“那不是電梯門嗎……關著,什麽也沒有。”“現在當然沒有。要等到十二點。夜半十二點,不是傳說中陰氣最盛的時刻麽?所有的冤魂厲鬼,都喜歡在這時出現。”我抬手看了看表,“還有半分鍾,你不要眨眼,瞧著電梯口。”“會……會有……那東西……從裏麵出來嗎?”pudel顯然已是心驚膽戰,悄悄地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微笑不語,從螢光屏隱約的反射上,見到柳五也已凝神。還剩數秒。空氣都仿佛死氣沉沉起來。嘀噠的秒聲,一步步滑向午夜深淵。十二點正。屏幕一閃。原先空無一物的電梯口,突如其來地出現了一盆花。不大,是客房常用作觀賞的那種,花瓣豔紅嫵媚,原極美麗,隻是此刻看來,卻是說不出地如血可怖。電梯門沒有開。四周悄然無聲,不要說人影,連隻老鼠都沒有。pudel已經顫抖成一團,頭埋在我衣服上,死死地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