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蘇漾應聲,她已然不知去向,隱約可以聽到外麵傳來的廝殺聲,還有刀劍相撞擊的聲音。 蘇漾想出去找宗桓,他覺得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比較安心,可是阿虹囑咐他不要出去,他擔心出去會遇到不好的事,正在猶豫中,轎簾再次被掀開,隻是出現在眼前的不是阿虹,也不是宗桓,而是……宗旭。 雖然他臉上戴著麵具,但蘇漾還是從那雙陰鶩的眼睛看出來,這人絕對是武王宗旭。 “武,武王你……” 宗旭隨手拭去唇角的鮮血,沒有聽蘇漾囉嗦,迅速出手點上他的睡穴,把人扛在肩上帶走。 ========= 炊煙嫋嫋,遠方有幾隻大雁飛過,此時已是深秋,宗旭眯著眼睛望著湛藍的天,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茫然。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一枚棄子,卻成了這場戰局中最大的變數。 當年宗桓被先皇厭棄,打入千秋殿反省,那時他剛被先皇封為武王,十五歲加封王爵,大晉曆史上再沒有這樣年輕的王爺,可謂風光無限。 或許是源於兄弟的血脈聯係,他直覺這個同胞哥哥不簡單,至少不會這般容易就被擊垮,他從家奴中挑選了一名年幼的小太監送去冷宮,為的也不過時時監控宗桓,同時提防他,並沒有刺殺誰的打算。 這個小太監就是童家寶,生的玉雪可愛,唇紅齒白,是能叫人卸下防備的長相。 後來,宗桓從冷宮中出來,還徹底走進先皇的眼裏,連他也遠遠比不上,漸漸被忽視被冷待,等到宗桓登基,巨大的心理落差終於叫他失去了理智,他給童家寶下達指令:刺殺宗桓。 結果自然是失敗了,一敗塗地。 他沒有想到,這個當年被他遺棄的棄子,竟會找到辦法再次獲取宗桓的信任和寵愛,他比誰都清楚,宗桓這個人夠果決,也夠睿智,唯獨欠缺對人的信任,讓他接受一個曾經妄圖謀害過他的人,堪比登天之難。 他甚至可以作下論斷,若是讓宗桓拿性命來換童家寶,想必他也是願意的。 地上的男孩緩緩睜開了眼眸,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沁著迷茫的水光,如同夜空繁星般光彩奪目。這樣的美色,的確是有禍亂後宮的資本。 蘇漾的視線漸漸找回焦距,他打量了眼周遭的環境,是一間十分荒涼的破廟,還有不知在想什麽的武王,這男人的目光讓他下意識地厭惡。 宗旭緩緩朝他走來,問:“怎麽,短短三年,你已經不記得自己的主子是誰了?” 蘇漾垂下眼睫,笑道:“王爺說笑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奴才的主子自然是陛下,王爺亦然。” 他回答得這般隨意,叫宗旭十分不滿,他獰笑一聲道:“看來你還是沒吃夠苦頭。”他用內力催動體內的母蠱,隻盼能看到這無法無天的小太監跪地求饒。 一盞茶後。 蘇漾摘下一株狗尾巴草編了個圓環,隨口問道:“王爺什麽時候放我回去,陛下見不到我,可是會著急的。” 宗旭:“……”他為什麽沒反應?!第78章 蘇漾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反應的, 他已經花去五百經驗值封住了體內的子蠱,這個破係統雖然各種雞肋,但在隻要你願意支付足夠的報酬, 它就會瞬間變成金大腿,超給力! 有錢能使鬼推磨, 此言不虛。 宗旭驚疑不定,子母蠱非同一般,苗疆的蠱毒有上百種, 子母蠱不是其中最陰毒的,卻被奉為蠱毒之首,就是因為它無法清除的特殊性。 試想,蠱蟲在體內蟄伏近十年, 早已融入心脈,成為軀體中的一部分, 若是強行清除,蠱蟲的毒液與會在瞬間侵蝕心髒, 必死無疑。 宗旭緩緩沉下臉色, 半晌, 他冷笑道:“本王正奇怪,怎麽這樣容易就把鳳君大人綁來,原來是個冒牌貨, 皇兄他真是好算計。” 這下輪到蘇漾懵逼了。 冒、冒牌貨?這是懷疑他被人調包的意思,蘇漾見宗旭的眼神越發危險,知道他惱怒之下對自己動了殺心。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他端正臉色,認真地說道:“王爺說的哪裏話,奴才是如假包換的童家寶,大晉未來的鳳君,宗桓將要過門的妻子,何來冒牌貨一說。” 宗旭如何肯信,童家寶的蠱毒是他親自種下的,絕無作假的可能,前些日子承乾宮傳來的消息不似作假,子蠱確實已經蘇醒,如今卻毫無動靜,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費盡心機奪來的人是假的! “到底還是被他擺了一道啊……”宗旭捏起蘇漾的下顎,眼神陰鶩到了極點,“用的人皮麵具麽?還是原本就長得跟他相像?本王竟是無法分辨出來。” 蘇漾蹙起眉頭,推開他的手,冷聲道:“我就是我,不必像誰。” 宗旭仔仔細細地打量他,那日在禦花園的賞花宴上,那個冷清矜貴如同謫仙般的少年,和眼前這個,實在找不出絲毫的差別,如果說相貌可以偽裝,那麽氣質要如何偽裝成如此以假亂真的地步? 蘇漾不想和他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他直截了當地問:“王爺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大可以在馬車上了結我,留到現在,不知有何吩咐。” 宗旭勾起唇角,道:“吩咐談不上,隻是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蘇漾道:“這交易……莫非與謀朝篡位有關?若是如此,恕我無能為力。” 宗旭臉色驟冷,“那毒蠱雖然不管用,本王還有千萬種法子叫你不得好過,切莫猖狂太過為好。” 蘇漾把玩手中的草環,緩緩道:“王爺自然有這個本事,隻是奴才實在為難得緊,不日便是成婚大典,王爺卻要我去害未來的夫君,豈不是強人所難?何況陛下對我恩重如山,背叛一次是無可奈何,兩次便是狼心狗肺了,奴才雖然貪生怕死,但尚存有良知,王爺還是不要為難奴才了。” 宗旭麵對著蘇漾席地而坐,早已沒了當朝王爺的瀟灑風姿,他一手托著腮,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蘇漾,笑問:“你可知這裏是何處?” 見蘇漾搖頭,宗旭便道:“此地名曰忘塵峰。出了這間古廟,往西南方向約行百米,有一道萬丈懸崖,從懸崖上跌落的人會屍骨無存,紅塵盡忘,踏入忘川,故曰忘塵。皇兄便是有天大的本領,也尋不到你的屍骨,屆時鳳君之位不知會旁落到何人頭上,你對他忠心耿耿,他又能記得你幾年?” 他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若是從前的童家寶隻怕早動搖了,隻是蘇漾並不怕他,這個男人眸中的興味十分明顯,顯然對他有好感,雖然並不知道原主與這人有何交集,既然他對自己有興趣,那必然不會讓他“屍骨無存”。 想通了這些,蘇漾淡定道:“我為奴,陛下為主,若他記得我,我自然是高興的,若他日後忘了我,我也隻祈盼他能幸福順遂,再覓得佳偶……” 他話音剛落,宗旭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這小太監字裏行間透露的情意叫他煩躁不已,他並不喜歡男子,從來都不喜歡,隻是童家寶是宗桓心裏的寶貝,他難免上了心,到如今竟發展到了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地步。 “說得這樣冠冕堂皇,你既然喜歡他難道不會吃醋?” 蘇漾反問:“人死了要如何吃醋?你也說了塵世盡忘,我哪裏還記得誰是誰的誰,又去吃誰的醋?” 宗旭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他沒料到往日見了他隻會卑躬屈膝的人,短短三年竟成了這樣能言善辯的脾性,莫非在千秋殿被壓抑得狠了?還是說,被宗桓給寵壞了! 他拎起蘇漾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