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燥的戈壁灘晝夜溫差極大,隻比雪原好一點。


    舍赫畫完圈,披著衣服坐回床上,讓自己陷在宣軟抱枕圍成的枕頭堆裏。


    車裏沒開燈,她看著外麵其它玩家升起的火堆,聽了會他們的閑聊內容。


    “他們說你很厲害。”


    時盡折躺著應一聲,“是你更厲害。”


    “還說你開車技術一定很好。”


    “手生了,也就一般吧,還能更好。”


    “那個穿皮夾克的說你是老司機,”舍赫繼續轉述,“他說你選的車特別有難度,你的肯定車技很好,就是不知道車子的性能好不好。”


    時盡折昏昏欲睡的眼睛睜開:“他說完了是不是還在笑。”


    “你也聽到了嗎?”


    “讓他把嘴閉上,不會說話就別說了。”


    “為什麽,那是什麽不好的話嗎?”舍赫倚下來,往床尾丟去兩個抱枕,給自己騰出躺下的位置。


    “不好,少聽。”


    “你不喜歡。”


    “對,不喜歡。”誰家正經人背後編排別人的私事,時盡折問道:“他還說別的沒有。”


    “在打賭,說你跟我在車裏做什麽。”舍赫頓了頓:“那個開房車的說讓他回自己車裏去,別再上來了,他們吵起來了。”


    時盡折坐起來,上半身越過她,拉開窗戶。


    黑夾克還在說,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和旁邊人意有所指的聊“車。”


    聊兩句往這邊看一下,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


    時盡折目測一眼距離,直接拿出蝴蝶刀飛出去,一擊正中眉心。


    聊這種東西,腦子裏不可能沒有聯想畫麵,說的是車,想的卻是舍赫,想想他就惡心膈應。


    剛剛還侃侃而談的黑夾克咚的倒地,聽他說話的人心一驚,顧不上烤火吃飯,趕忙遠離那具屍體。


    跑了兩步,他又想起來得回去撿道具。


    隻是房車車主先一步撿起道具,沒給他機會。


    開房車的玩家回到車裏,從黑夾克睡覺的床鋪上拿出木盒,下車往時盡折那邊走。


    裝金繭的木盒和道具一同被交到時盡折手裏。


    時盡折收下木盒,隻挑了一個叫做【無畏手套】的道具,剩下的沒要。


    外表平平無奇,卻有百分之70防禦力的黑色手套,是個好東西。


    關上窗戶前,時盡折通知房車車主:“回去吧,明天出發前我會告訴你的。”


    這人挺會做事,跟著走對自己也沒損失,帶一程無妨。


    舍赫躺在床上,靜靜看他做完這一切,後知後覺明白了那人說的是什麽意思。


    看來她學的還是不夠多。


    待時盡折重新躺好,舍赫開口,“能親嗎?”


    時盡折蒙上被子,“能,但需要推遲八小時實施,再不睡覺我要困崩潰了。”


    “那你睡醒了要記得這個事。”


    “你忘了我都忘不了。”


    “明天我還會有花嗎。”


    “不確定,但盡量給你找。”


    “我還要紫色的。”


    “行…還要什麽。”


    “想吃冰激淩。”


    “…這個太難…”


    “那果汁吧。”


    “盡量…”


    “你是小狗。”


    “…嗯……”


    室內的說話聲越來越低,最後歸於平靜。


    .


    遊戲第四天。


    車窗上附著一層薄薄的黃沙,高溫曬得車裏悶熱,昨夜還冷的蓋棉被,白天就熱的人嘴起皮。


    時盡折睡得早,醒的早,醒來的時候舍赫還在睡。


    清理掉車外麵積蓋的黃沙,他發現舍赫維持人形的時間又長了一些,基本保持在兩個半小時。


    時盡折把手掌撐在下巴上,伸出的食指點一點,隱約找到了點眉目。


    自己現在能控製一部分能量,會不會是他不需要在用吸血這種方式也能發散能量,讓舍赫得到吸收?


    為了驗證猜想,他開始在戈壁灘上練習發散能量。


    這裏很難生長植物,他沒抱太多希望,誰知道晃蕩了半小時,時盡折還真弄出了點紫色的花。


    不需要滴血,是由他控製能量直接催生出的一片片小紫花。


    砂生槐和紫菀交錯分布,高低錯雜的紫色在舍赫劃定的領地裏盛開一片。


    停在不遠處的三輛車越看眼神越複雜,總覺得隻有他們在玩遊戲。


    他們這裏黃土飛沙張嘴就是一口土,人家那裏草長鶯飛人間四月天。


    看的人心酸不止。


    時盡折站在花叢中,“要是有果樹的種子就好了,花草的存水能力差一些,不過舍赫肯定喜歡。”


    他走回車邊,敲敲窗戶。


    舍赫兩根手指夾住簾子一角,掀起來。


    見著是時盡折,她把窗戶簾子拉開,然後目光裏迅速被紫色占滿。


    花枝搖晃,花香吹進來,舍赫懶洋洋的身體一下坐直,快速探出窗外。


    時盡折橫臂在窗框上:“昨天答應你的事完成一項。”


    “很不錯。”舍赫隔著玻璃攀上他的肩膀,“那答應我的呢?”


    “沒忘。”


    時盡折偏過頭,一個輕吻落在她臉上。


    舍赫等了幾秒,沒有下文,“就這樣啊,你糊弄我?”


    “沒糊弄你,這才是正常流程。”


    人家談戀愛都是表白,牽手,擁抱,親吻,最後再睡一塊,可他和舍赫卻完全是顛倒的。


    舍赫不解的看過來,“你又不是正常人,走什麽正常流程。”


    她就說這人有病,總是要做一些表麵無用功。


    “我不要正常的,我要做我喜歡的。”


    舍赫把半個身體探出窗外,隻剩腰部以下還在車裏,她跪在床上,重量都壓向時盡折。


    時盡折扶住她的後背:“這麽喜歡親我?”


    “喜歡,很舒服,人都要飄起來,和我以前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你…以前想的?你想什麽了。”


    “很久以前。”舍赫跟他臉蹭臉,“在森林裏,我看過很多次其他蛇怎麽交尾,可他們好像都不是很愉快的樣子。”


    “這個問題…”


    時盡折沉默了,這屬於知識盲區,他很難回答。


    “你看過很多次?”


    “也不是有意看的,是它們不知道走遠點。”


    “沒想到你懂的還挺多的…”


    呼吸聲就在耳廓,舍赫瞥見那一叢叢的紫花,開的很茂盛,花不見葉,長型的柔軟花片擁著花序,兩三層疊在一起,被風拂成花浪。


    她垂落一隻手,用指甲掐斷最高的那一支,小小的一朵,剛好可以讓自己含住花托。


    “轉頭。”


    時盡折聽話轉頭,嘴唇位置旋即貼上來一朵綻放的紫菀。


    背麵的花托被染上毒液,隔著花瓣,另一邊是甜如蜜的吻。


    花朵被壓實,舍赫塌下腰,紫菀花被擠壓,直到掉落下一片花瓣,流露出縫隙,不能再起到遮擋作用。


    舍赫張開嘴,讓這朵花落地,她的唇上一片亮晶晶,舔唇也止不住。


    “親這裏,好像有點苦。”


    “很快就甜了。”時盡折從手邊摘下另一朵,咬在自己嘴裏,很快親回去。


    這回是花蜜的那麵對著舍赫了。


    等第二朵花也飄零落地,她說,“是有一點甜了。”


    “聽起來還是不太甜,我們再換一支。”


    這裏這麽多花,遍地都可以是吻。


    汽車擋住親密的身形,兩人躲在陰影裏,直至親到春風得意才停止。


    中午十一點,時盡折準備起午飯。


    日照強烈,車裏必須拉上得遮陽簾。


    一個小時前,他找到一顆拐棗,滿足了舍赫昨晚上想喝果汁的要求。


    “你昨天晚上還說要什麽來著。”


    “冰激淩。”


    “這個沒辦法。”雪水早就被他融化過濾,就算有冰也沒其他材料,時盡折喝下一口溫熱的果汁,“最多給你冰一下。”


    “那冰吧。”白天太熱了,舍赫想涼快點。


    “這個可以。”時盡折把水壺浸入冰水,在吃過午飯後拿給她。


    啟程前,從他們昨天來的方向出現三個互相攙扶的人影。


    是昨天棄車的那兩名玩家,還有一個陌生麵孔。


    幾個人非常狼狽,額頭被石塊砸出傷口,臉上的血都幹了,一身的土,和拾荒流浪漢似的。


    時盡折:“夠有毅力的。”


    三個人上了房車,舍赫聽見談話,告訴時盡折,是棄車的兩個人碰見後麵的玩家了。


    那些沒跟著一起出發的玩家陸續發現可以用金繭看地圖,漸漸的都追了上來。


    這兩個人碰到的就是那個開方輪三蹦子的玩家。


    他拿燃油包和別人交換,坐別人的車開到雪山腳下,沒成想正常的車開到一半開不了,倒是他那個迷你三蹦子因為車型小巧走的距離最遠。


    顛是顛了點,但走在石頭遍布的路上,誰的車不顛,四舍五入一下這就等於他的車很穩。


    舍赫說:“山穀合攏刷掉一大批車,那寬度現在隻能一人通過,太壯或者肩太寬的人都得側著身子才能走。


    除了他們三個,其他二十來個人全困在山穀裏,不知道要走幾天,要不是走的遠加用道具,他們三人也得被困。”


    “那他們運氣不錯。”時盡折發動汽車,按照金蝶的指引往前方開去。


    手裏打著方向盤轉彎,他說道:“我們的進度很好,按照55天走完一萬裏,平均每天180裏的速度算,我們前三天就走了快900裏地。”


    “這裏沒有雪和大石頭,我們今天可以走的久一點。”


    舍赫手裏握著一杯清涼的拐棗汁,喝完以後拿起木盒,開始幫時盡折對照路線。


    地圖上的金蝴蝶圖標停在原地,隻顯示方向,這說明這片戈壁灘不會太大,不出意外,他們一天就能走出去。


    跟隨金蝶左拐右拐的走了七個多小時,路邊開始出現雜草堆。


    落日推遲,七點半的時候晚霞仍在,高度超過小腿的幹枯草地不適合在夜間深入,時盡折決定原地休息。


    第四天,二人安穩度過。


    第五天淩晨,天蒙蒙亮,空中下起冰雹,顆粒大的像是為了能砸死人專屬定製出來的。


    時盡折運氣很好,天空一半晴,一半陰,他的車停在不下冰雹那邊。


    翻滾的厚重雲層一直沒往他這邊飄,但好運氣隻維持到早上九點。


    九點,冰雹停止,奔湧的風暴隨即而來,雷鳴響徹,傾盆大雨撲麵蓋下來。


    狂風卷著雨水打在車窗上,形成一片水簾,舍赫無所事事,躺在床上聽雨。


    急雨中,她聽見動物奔跑的聲音。


    數量非常非常多的那種,聽著是一個種群在快速朝這裏奔襲,慌張的像在躲避什麽。


    她推推時盡折,“別研究你那個金光蝴蝶蛋了,有東西來了,數量很多,快去開車。”


    現在不走,她怕一會沒地方站腳。


    時盡折沒問為什麽,抬腿就往駕駛室走,啟動汽車,他鳴了兩下喇叭做提醒。


    舍赫從他手裏接過金繭和地圖,金色的蝴蝶圖標閃爍速度很快,猶如某種催促。


    “開快點,越來越近了。”


    無人的曠野裏,汽車壓倒幹草,在雨中疾馳,留下七扭八拐的車轍印。


    十分鍾後,他們剛剛停車的地方經過數萬頭角馬。


    雨刷在這樣的雨中隻能起到一個陪伴作用,時盡折按著舍赫的指路,幾乎是盲開,“幸好這裏沒人,稍微偏離路線也沒事。”


    奔騰聲衝散車隊,一隻領頭的角馬追上來,和那些狼還有羊一樣,體型要比原世界大許多。


    “這裏的動物真大,你有沒有找到回家的感覺?”


    時盡折加速甩開那隻角馬,樂觀的還有心思開玩笑,好似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角馬衝翻車,沒看出半點擔憂。


    舍赫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笑的,麵無表情的嗬一聲,以示好笑算回應。


    從領人的車變成領動物的車,汽車一路前進,偶爾有角馬會衝到前麵,走的方向和蝴蝶提示的一樣。


    萬馬奔騰,這些角馬不知疲憊的向前跑,全程沒有休息,耐力好的令人咋舌。


    飛濺的泥點子打在車窗上,雨水衝刷後流下一道道黃褐色長條,舍赫已經不想看窗外。


    不知在疾風驟雨裏開了多久,外麵的景色由黃變綠,兩人正式進入大平原。


    灰藍色雲層逐漸消散,陰沉的天空中出現一片沒有被雲層遮擋的空洞,陰霾溢散,太陽光穿透雲層形成丁達爾效應。


    雨停以後,角馬群不再追逐,等聲波平息,時盡折打開窗戶。


    “來我這邊看點漂亮東西。”


    舍赫往他這邊傾身,眺望天邊。


    巨大的眩光弧線落地,一道綺麗的彩虹出現在平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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