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張牧照例在鏢堂點完卯,又出門打聽了一圈,沒有聽到任何關於曲平清遇害的消息。


    一個賭場打手的死亡,就像風吹過湖麵,不留一絲痕跡。


    對於張牧來說,雖然不知道曲平清兄長的死亡厄運是不是因為自己出手發生了改變,但起碼他不會死在一個狼心狗肺的弟弟手裏。


    返回住處,張牧翻出昨天得到的那塊獸皮,綁在了自己的腳踝處。


    這確實是一件符寶,綁在腳上可以讓人身輕如燕,極大地加快奔跑速度。


    倒是一定程度彌補了張牧在長距離身法上的缺憾。


    又在院子裏練習了半天的三才劍法後,張牧吃完了午飯,便溜出了鏢局。


    周源廣那道機緣要等明天,他今天先去試試能不能將李方的那道八品機緣截胡。


    八品機緣,是這次三個機緣裏品級最高的,也不知道能得到什麽。


    出了鏢局,張牧喊了一輛馬車,載著自己前往外城。


    若換做以前,張牧自然是願意腿著去,不過他剛剛殺了曲平清,光天化日走在大街上,多少還有點心虛。


    馬車吱吱呀呀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了外城安樂街天馬巷,張牧付了十幾文車資,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


    天馬巷石家,張牧是認識的,這家裏是父子二人,父親石燕生,兒子石純傑。


    石燕生,今年四十來歲,是個多次考舉不中的酸秀才,在外城開了一間私塾,平日裏教授蒙童讀書認字,靠束脩維持生計。為人雖然酸腐了一些,但心卻是極好,便是那些沒錢繳納束脩的孩子想要識字,他也會允許對方在外旁聽。


    而他的兒子石純傑,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樣。十七八歲的年紀,不喜歡讀書寫字,頗喜刀槍棍棒,平日裏就經常在街頭打架,每每惹出禍都要讓他爹上門去賠禮道歉,是個讓人不省心的主。


    大約兩年前,張牧還沒有穿越過來的時候,石純傑就曾巴結過原主,希望原主能幫他通通門路,把他弄到鏢局去。但原主隻是一個賬房夥計,哪有這個能耐,所以事情並沒有辦成。


    不過當時石純傑和原主說起他們家,提到他們家裏也曾出過了不起的人物,當時原主隻以為是吹牛,但現在來看,或許還是真事。


    進入天馬巷,張牧來到石家門口,還沒有開門,就聽到裏麵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回字一共有四種寫法,大家看好了。”


    “篤篤篤”,張牧敲響了門,片刻後,門從裏麵被打開,就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孩童望著張牧,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郎君,你找誰?”


    張牧揉了揉對方的腦袋,望著站在院中教書的石燕生,拱了拱手:“石先生。”


    石燕生一愣,下意識拱手還禮,然後疑惑道:“找我?”


    張牧點點頭:“打擾了。”


    石燕生再次拱手道:“稍等。”


    然後,石燕生對著院子裏那十幾個孩童說道:“今日就到這裏,你們回去吧。須知溫故而知新,回去後將今日所學都要好好複習,明日我要抽查。”


    石燕生說完,滿院子的孩子都是歡呼雀躍,並沒有將石燕生後麵的話聽進去,隻有那個前來開門的孩童恭敬地躬身一禮,回道:“學生知道了。”


    一眾孩童蹦跳著從張牧身邊走過,張牧走進破落的小院,就見到石燕生已經給自己擺好了一個茶杯,又從一個房裏取出一個層層疊疊的紙包。他細心地將紙包一層層撥開,動作輕柔,露出裏麵一點茶葉。石燕生取出了一些,加入茶杯中。


    張牧連忙說道:“石先生,不必客氣。”


    “來者是客,豈可慢待。”石燕生語氣堅定。


    等沏好茶,石燕生這才坐下:“不知閣下來找石某有何事?”


    張牧笑了笑,說道:“石先生,我是五仁巷的張牧,現在在遠威鏢局做事……”


    石燕生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我聽純傑提起過你。”


    隨即,石燕生麵色一變:“是不是純傑在外麵又惹禍了?”


    “不不不……”張牧連忙搖頭,說道,“是這樣的,您也知曉,我們鏢局走南闖北,難免會一些人情往來。”


    “這兩日府城有位大人過壽,鏢局正在思量送什麽賀禮。”


    “聽聞那位大人嗜書如命,尤愛收集古籍。”


    “我曾聽純傑提過,說是家中有一本家傳古籍,所以特來……”


    聽到這裏,石燕生抬了抬手,打斷了張牧的話。


    “那隻是家中前輩記錄的一些奇聞異事,不算什麽古籍。”石燕生說道。


    張牧聞言麵上一喜:“那可是巧了,那位大人最愛收集的就是上了年頭的奇聞異事,不知是否可以割愛?”


    石燕生聞言,擺了擺手:“雖然那上麵隻是一些奇聞異事,但是與我而言,卻是祖宗之物,若是發賣,豈不是愧對祖宗。況且我家代代都有話傳下,此書留給後代,不許出借,更別說賣出去了。”


    “某雖不才,不敢違背祖宗之命。”


    “十兩!”張牧開口報價。在他想來,他們再還不起李方的錢,應該也不超過十兩。


    但石燕生卻麵色堅毅:“小友請回吧。”


    “二十兩?”張牧試圖再挽回一下。


    石燕生伸出手,想要做出端茶送客的動作,卻發現唯一一杯茶在張牧手邊,隻能順勢甩了甩手:“閣下莫要如此辱我!”


    “三十兩!”張牧再度提高報價。


    “走!”石燕生站起身,直接將張牧手邊的那杯茶倒在地上,“不賣!不賣!”


    “石先生,你再考慮考慮。”張牧勸道。


    “子曰:貧賤不能移!說不賣就不賣!”石燕生直接去推張牧,“走,走,走……”


    張牧見狀,隻好心中歎氣一聲,知道事不可為,隻能從長計議,便往外走去,到門口時突然間心頭一動,往旁邊側身半步,然後就看到一道影子衝了進來,摔在地上。


    “純傑?”石燕生一眼就認出這摔在地上的人正是他的兒子石純傑。


    然而就在此時,又有三個地痞模樣的人衝了進來,手中拿著棍棒就要往石純傑身上打去,隻聽石燕生大喊一聲“休傷吾子”,然後整個人就撲了上去,將石純傑抱住,用身體護住。


    張牧上前,直接伸手抓住那地痞打下的棍棒,輕輕一腳就將領頭的地痞給踢出門去。


    地痞頭子“啊”的慘叫一聲,另外兩個地痞見狀,直接攻向張牧,張牧輕鬆兩拳,就將兩個地痞打趴下。


    地痞頭子見張牧身手了得,剛指著張牧想放句狠話,就被張牧一個上前的動作嚇到,連忙拉起兩個手下灰溜溜的跑走。


    “別跑!”這時石純傑從石燕生的身體下竄出來,還想追出去,卻被石燕生死死抱住。


    “怎麽回事?”張牧見狀,開口問道。


    聽到張牧的詢問,石純傑看了看,隨即驚喜道:“牧哥兒!太好了,牧哥兒,快幫我……”


    “幫什麽!”石燕生怒吼道,“還要惹是生非嗎?你是嫌我活的太長了嗎?”


    石燕生這麽一吼,石純傑立刻委屈起來:“爹,不是我惹事,是他們搶我工錢。我在車馬行扛了一個月的貨掙的工錢!”


    “我在李鐵匠那裏定了一柄刀,不搶回工錢就沒錢給人家了!”


    “啊?”石燕生愣住。


    張牧聞言,算是明白天機榜上說石燕生無力支付費用的原因到底是什麽了。


    遲疑了片刻,張牧開口道:“你別去,我去給伱要回來。”


    要回來銀子,石燕生就不會將古籍抵押給李方,那自己還有時間慢慢想辦法。


    “你也別去!”張牧剛邁出步,就被石燕生喊住,“這個銀子,我們不要了。”


    嗯?


    張牧不解得看向石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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