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此刻,離他真正下決心要回去,還有三年的時間。


    第二十九章


    三年之後,酉族領地首府雲來。


    幾年前的一場戰爭,雖然令這片土地元氣大傷,但是因禍得福,酉族也因此和欒國達成了協議,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遍植沙棘,采果釀酒。


    幾年下來,居然漸漸地繁華起來,首府之城雲來更是往來商客不斷、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儼然已經有了大城市的模樣。


    雖然近年來,酉族人對來來往往的外鄉人已經是見怪不怪。


    但是,這一天,一駕馬車、兩匹駿馬,悠悠閑閑地踱進了雲來的城門,霎時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馬上兩人,看來是一主一仆。僕人一身青衣,利索的短打扮,一看便是練家子;再看那主人……


    “哇!”眾人齊齊發出讚嘆之聲。


    這人,莫非神仙下世不成。


    再聽,馬車裏傳來銀鈴般的女子聲音:“少爺,雲來城到了麽?”


    車簾隨語聲而動,被人高高挑起,兩張女子的麵龐現出來,一個如春花,一個似曉月。


    “少爺,我們真的到了雲來城了?”看起來更年輕活潑的女子,轉動著靈活的大眼,將四周環境打量,忽地笑道,“我和若離姐姐在馬車裏坐得悶死了,這下可要下來活動活動了……”


    “青梅,先別鬧。”另一個沉穩一些的女子打斷她的話,“聽少爺怎麽說。”


    “嗯,我們到了!”那被人喚做少爺的公子微笑答道,“不過,要想下車活動還得等一會兒……”


    說著,轉向那個僕人:“小七,去打聽一下,酋長所居住的府邸要怎麽走。”


    小七應了一聲,下馬去問路。


    自然是有人詳加指點。


    半個時辰之後,這一行人,站在了酉族酋長的王府門口。


    “麻煩大哥通報……”那公子對著門外把守的士兵客客氣氣地道,“就說,彥瀲求見酋長。”


    彥瀲?!


    被這個名字嚇了一跳的士兵睜大眼睛看著他。他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彥充容?那個教族人植樹釀酒的大恩人?


    彥瀲被他如此打量,也不惱怒,隻是微微頷首一笑。


    士兵這才清醒過來,再不敢怠慢,一溜煙地跑進府中。


    半刻後,王府大門全開,正對大門的道路上,匆匆走出一群人。


    為首那個,不正是酉族酋長青琉。


    “真的是你?”還離著幾丈遠,青琉便叫了出來,語氣中興奮甚至更大於驚訝。


    說話間,人已經風一般地刮到了彥瀲麵前:“我曾聽說,你代皇帝巡守四方,還想過你會不會再到故地一遊。可是,三年過去,都沒有你的什麽消息,本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可現在,你真的來了?”


    “嗯,我答應過,有機會便一定回來……”彥瀲拉住她因為興奮而不斷揮舞的手,“我沒有食言。”


    “咳咳,這個……”興奮失態的一族之長,此刻輕咳兩聲,終於恢復了應有的禮儀姿態,“來,我給你介紹,這個是我丈夫……”


    彥瀲看向一旁站立的魁梧男子,見他一雙眼睛緊盯住自己拉著青琉的手,心下暗笑,連忙放開佳人柔荑。


    “還有,這位是族中長老……”猶不知情的青琉自顧自地介紹著,“這位是……”


    一幹貴胄大臣,彥瀲一一見過。


    賓主寒暄,晚上又是接風筵席;轉天,便是酉族各個小部落的領主聞了風聲,紛紛來訪,爭睹傳說中的天人風采。


    彥瀲得到空閑,能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青琉好好談一談,就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青琉窩在一旁的軟塌上,默默地聽彥瀲講述自回宮後的經歷際遇。


    “就是這樣了……”彥瀲一口氣說到逃離侯爵府,喝口水潤潤嗓子,“歸根究底,我還是很沒用地逃跑了!”


    “你有把握,皇帝會放過你?”青琉美目流轉,閃著一絲探究的光華。


    “沒有!”彥瀲搖頭,“我隻是在賭,我賭他會捨不得抓我回去。畢竟,我這所作所為可是欺君之罪,若是真的派人抓了我回去,便是僥倖不死,也是牢獄之災。我賭他不捨得我受苦,所以會放我走。”


    “你賭贏了!”青琉沉聲陳述著事實,“而且是大大贏了一把。他不但放了你,而且還頒了那樣一道詔書。”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怕我在外麵受了委屈……”彥瀲說著,眉峰緊緊攢起,苦惱道,“我離開他三年,這三年,我都在想著是不是該回去……”


    “為了這事,若離曾經罵過我……”苦笑出聲,“你想不到吧,若離那樣溫溫柔柔的女孩子,竟然也會豎了眉毛罵人。她說,‘你若是念他如此,為何不回去?現在看來,你的幸福,隻在他的身邊,不在其它任何地方。你是拉不下麵子吧?麵子那勞什子又值什麽,比你自己的幸福更重要麽?真是自作自受!’。”


    “青琉……”他緩步走過去,坐在青琉身邊,“若離她說我‘自作自受’。我真的是自作自受啊!”


    青琉抬起眼簾,看那個一直都是自信驕傲的人。


    此刻,他正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裏,長長的頭髮有些散落,從他的鬢邊滑下來,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過了好久,他悶悶地從手掌中發出聲音:“青琉,猶豫了這麽多年,我自己已經說服不了自己了。我想聽你的意見,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去?”


    青琉扶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拉直,看著他的眼睛,慢慢道:“要不要回去,是你自己的事,終究還是要你自己做主的,外人有什麽立場置喙?”


    頓了頓,又道:“我族中的秘密,你也知道不少了,我現在再和你講一個,也是無妨。”


    彥瀲睜著眼睛,怔怔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說這些。


    “我曾對你說過……”青琉悠悠一笑,好不神秘,“‘酣香’的花瓣,能讓人熟睡十幾個時辰不醒。”


    彥瀲點點頭。


    “我還說過……”青琉從軟塌上站起身,踱起步來,“‘酣香’果實的汁液,便是皇帝當日所中之毒。”


    “嗯,不錯。”


    “但是,我沒說過,對於中過那種毒的人,酣香花瓣的催眠作用,是根本無效的……”刻意拉長了話尾,聲落之時,說話之人已然走到屋外,飄然遠去。


    隻剩彥瀲一人,如受雷霆之震。


    “難怪……難怪……”彥瀲獨坐軟塌之上,僵若木雞,好久才喃喃自語道,“我早該想到……”


    早該想到,自己的那點心思,便是連若離、青梅也瞞不過,又怎麽能瞞過他。


    早該想到,那日把加了酣香花瓣粉末的茶水給了他,他那樣的奇怪反應所為為何。


    早該想到,最後那個瘋狂的夜晚,雖是自己挑起,但後來,絲絲點點,分明是他在刻意挑逗,存心纏綿。


    想不到,他既然已經知道那杯茶水已經動了手腳,居然仍能麵不改色地飲下。


    想不到,他竟然以一國至尊,放下身段來誘惑自己,隻為求多一刻的糾纏廝磨。


    想不到,他意識清醒,卻仍是活生生地放了自己離開,是忍了多大的難過,受了怎樣的委屈。


    再看自己,和他相比,又算什麽?


    太自私,太冷酷,太無情,太小家子氣。


    想到這裏,便再也沒有猶豫,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那個人的懷抱裏去。


    “來人!”猛地站了起來,“來人!”


    “少爺有什麽事?”門口走進兩個女子。


    “青梅,若離?”彥瀲詫異,她們不是改在自己下榻的地方休息,“你們怎麽在這兒?”


    “酋長派人叫我們姐妹到這兒。”青梅回答,也是一頭霧水,“說是一會兒少爺可能有什麽吩咐……”


    “好好好!”彥瀲幾個快步上前,抓住了兩個姑娘的柔荑,激動地大聲,“叫人幫忙收拾行李,我們即刻啟程。”


    “啟程?”兩個女孩對看一眼,沒有頭緒,“啟程去哪?”


    “京城!”彥瀲已經是先一步出了屋門,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我們要回京城!”


    第三十章


    彥瀲一時激動,命人糙糙地收拾了行裝,匆匆與青琉道別,連夜上了回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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