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有人引了酉族一幹人等下去。


    皇帝和幾個將領,挪到禦帳中密議。


    “依臣之見,這酉族終究是西南邊疆的一個心腹大患。”幾經商討,仍是沒有結果,一位將軍動了怒氣,“不如趁此機會,除之而後快!”


    “不可!”一直默默的彥瀲立即出言阻止,“以暴製暴,隻是權宜之計,縱是能壓製他們一時,也不能保得長久安寧。”


    “彥充容有何高見?”彥淩轉向自家小弟,拱手為禮。


    自那場決戰之後,全軍上下,對於彥瀲,就算說不上是敬若神明,也是推崇有加。此刻看他開口,自然重視。


    彥瀲一直沉默,是想起來《三國演義》裏,那諸葛亮對待蜀中少數民族的做法。此時看所有人都等他發言,連皇帝也關切地看過來,少不得要把心中所想說出來了。


    於是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嚨:“我確是有些想法,妥與不妥,還望各位斟酌。”


    原原本本,仿效那孔明先生,把諸葛武侯教導蜀地居民耕種紡織的道理,活學活用,挪了過來。


    他一語完畢,竟是人人驚訝。


    “怎麽?”彥瀲撓頭,看看皇帝,再看看眾將,覺得自己似乎闖了禍,趕忙找補,“我知道後宮不得參政……嗬嗬,大家就當我胡說好了!”


    此言一出,在場人臉上神色,又是古怪幾分。


    “那個,愛卿……”皇帝把彥瀲攬到身邊,“什麽‘後宮不得參政’,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咦,不是麽?”彥瀲也懵了。


    “大欒建國也有幾百年了,從沒有這種說法!”皇帝趕忙解惑。


    “可是陛下從不和我提起政事啊!”


    “那是,朕以為你不感興趣……”


    -_-眾人皆汗!


    “眾卿以為,彥充容此法可行否?”皇帝麵對眾臣。


    “好是好,可是此地寸糙不生,何談農耕?”一人皺眉。


    “前幾日,我在營中閑逛,發現此地有沙棘生長。”彥瀲笑笑。


    “沙棘?”


    “沙棘是一種紅色漿果,隻生長在戈壁沙漠之中。”彥瀲解釋道,“這種果子,可以釀酒,也可以入藥,是沙漠裏的寶貝呢。”


    “愛卿的意思,是讓酉族人種植沙棘?”皇帝領會得快。


    “不僅如此……”彥瀲點頭,“還要教他們釀酒的技術,陛下亦可在此地屯兵,允許國人與酉族人通婚。酉族人天性純直,其實並不是好戰之徒,相信隻要給他們繁衍生息的空間,又加上通婚可以使兩族血脈融合,加以時日,必定會消磨酉族人心中忿恨不滿,保得西南邊陲平靜祥和。”


    眾人聽了,各自思忖,點頭稱是,齊聲地誇彥瀲妙計。


    於是這件事情,就大致這般定了下來,隻等隔日與酉族眾人商議,敲定細節。


    第十九章


    第二日,雙方再次會麵,皇帝將彥瀲的提議轉述給青琉等人聽。


    酉族諸人,反應不一,若不是礙著麵子,隻怕當著欒國皇帝和眾臣的麵,就要吵了起來。


    最後仍是易瀾一句話,把那些人趕回他們自己的帳篷裏慢慢商議。


    彥瀲看著青琉離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了皇宮裏的若離和青梅。


    自己出來了這許久時日,都不曾給她們捎過半點音信,恐怕這兩個女孩子要擔心壞了。


    於是趕忙喚過心腹兵士,叫他備下快馬,連夜趕回京城報平安去了。


    入夜,皇帝和彥瀲剛要休息,禦帳外傳來女子的聲音:“皇帝陛下、彥充容,我是青琉。”


    易瀾和彥瀲對視一眼,趕忙穿回外衣,請這位女酋長進來。


    青琉顯得有些疲憊,進得帳來,隻是默默地尋個地方坐了,她身上的銀鈴,隨著動作叮咚作響,在夜裏聽來格外分明。


    “您深夜拜訪,可是有什麽為難的事?”這樣的女子,更為惹人憐愛,易瀾對她講話的語氣,也就柔和了幾分。


    青琉微笑著搖搖頭:“我隻是想來知會陛下一聲,關於您的提議,我們決定接受。”


    “很不容易吧,說服您族中那些思想古板的老前輩們……”彥瀲打趣著,端上熱茶,“難怪您看起來有些疲勞。”


    “是啊!”青琉笑了起來,神情現出一點她這個年紀女孩子特有的俏皮,“他們搬出我父親來壓我,好在,畢竟我才是酋長,歸根究底,還是要聽我的。”


    又閑聊了一會兒,青琉起身告辭,剛走到門口,忽然回過身來。


    “其實……”她猶豫著道,“我走這一趟,是想知道,究竟是誰提出了那個植樹釀酒的主意?”


    “哦?”易瀾感興趣地挑眉,“青琉姑娘問這個作什麽?”


    “雖然不能十分肯定……”青琉深深呼吸,“但是我敢說,那個提議,對我族人來說,是一項莫大的恩德。”


    她望進皇帝和彥瀲的眼睛裏:“有了釀酒的原料和技術,說不定酉族人以後都不用忍飢挨餓了呢。”


    她一雙細長柔媚的鳳眼裏滿是真誠:“所以,我想記住他,好好地謝謝他……”


    皇帝思忖片刻,溫柔地對她笑笑,手指指身邊的彥瀲:“是他!”


    “對,是我!”彥瀲點點頭,拉住皇帝的手,“不過,我想,你們更要謝謝陛下。沒有陛下的支持,這提議也沒辦法變成現實。”


    青琉感激得連連道謝,幾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很冷吧?”皇帝抱住彥瀲,“帳簾隻敞開了那麽一會兒,就滿屋都是涼意了。”


    彥瀲微微掙開,回到床邊鋪好被褥:“很晚了,睡吧!”


    “朕忽然不覺得困了……”易瀾從帳邊地上撿起幾塊木炭,扔到火爐裏,“愛卿陪朕聊聊吧。”


    “嗯!”彥瀲停下手裏的動作,“陛下想聊什麽?”


    “你!”


    “我?”


    “對,就是你!”易瀾把他拉到漸漸旺起來的火爐旁,“青琉要謝你。其實,我又何嚐不是呢?沒有你,也許這場戰爭,不會這麽快結束。”


    “陛下謬讚了。”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些話,彥瀲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臣不過略盡綿力而已。”


    “哈哈……”易瀾大笑,“略盡綿力便有如此功效?朕真的想看看,卿若認真起來,是個什麽樣子?”


    彥瀲被他笑得有些尷尬,閉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好了!”皇帝給自己找台階下,“告訴朕,想讓朕怎樣獎賞你?”


    彥瀲抬眼看他,眼神中掠過一絲掙紮,終於啟齒道:“酉族人歸降,他們的領地是否劃歸我國版圖之內?”


    “不錯。”雖然不明白彥瀲為何突然提起這個,皇帝仍是如實回答。


    “陛下可曾考慮,將酉族人的領地分封給何人管理?”


    “朕的確是想過……”易瀾正色,“但一時想不出合適人選。這酉族人的領地偏僻荒涼,想來,即使分封下去,也沒有人願意接手吧。”


    “如果,朕真要獎賞臣的話……”彥瀲看著皇帝被爐火映紅的臉龐,“就請將酉族領地封給臣吧!”


    皇帝大大吃了一驚:“愛卿何來如此想法?”


    轉念一想:“莫非是覺得‘充容’封號,與卿家不再相稱?”


    於是笑道:“這倒無妨,回都城後,朕自然會給愛卿加封。四妃中,淑妃的名號已然有了主兒;至於其餘三妃的稱號,隨便愛卿選擇。”


    “不!”彥瀲固執地搖頭,“臣的心意,已然說明,請陛下成全。”


    “罷了!”易瀾焦躁地揮手,“愛卿若是覺得不夠,便是大欒的皇後之位,卿也是當之無愧。”


    “臣是男人,從來就不指望封後封妃。”易瀾苦澀地笑,“臣要這塊封地,也不過是為了將來垂垂老矣之時,能有落腳之地、棲身之所……”


    “愛卿!”皇帝打斷他的話,“你今晚的話,朕隻當作沒有聽到過,以後也不準再提。若是真的想要封地,待回宮之後,朕便在都城四周,近近地選一塊地,賜給你便是!”


    “朕困了,安歇吧。”再也不給彥瀲辯白的機會,皇帝吹熄油燈,拉了那人便上了床。


    這夜,月色極好,清輝透過窗戶灑進帳篷裏,亮晃晃地刺眼。


    榻上,二人背對著背,誰都不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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