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鈕鈷祿庶人已經被迫抬起了臉,白綾離她越來越近,已然套到了她脖子上,白綾被太監兩邊拉扯漸漸收緊,她呼吸越來越困難,眼睛裏滿是恐懼,她控製不住落淚,劇烈的掙紮。


    就在她以為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時,長峰及時到來使了銀子拖延了時間。


    “張公公!我們主子爺去求了皇上,很快就來了,您留留手,等等我們主子爺吧。”


    張公公本來嚴肅的神色聽到這話果然為難起來,他心想,若是四阿哥求得了一點機會,鈕鈷祿庶人現在卻死了,到底對他有些不好,等一會兒到底也礙不著什麽事。


    想通後,他頷首,勒著白綾的太監於是退後。


    “咳咳咳!”


    鈕鈷祿·詩潼倒在地上,扯著脖子上的白綾就劇烈的咳嗽起來,眼裏卻滿是驚喜,她看著幾個動手的太監,恨意和得意赫然在眼裏升起,大力的宣泄著剛才的恐懼,聲音被嘞得粗啞:


    “本宮的四阿哥很快就來了!來救本宮了,你們這些狗奴才給本宮等著!本宮出了這裏絕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都等著被拖出去杖斃吧!”


    四阿哥很快就到了,剛到就聽到這話,他眼前控製不住一黑。


    “爺!”


    長峰見到四阿哥,終於鬆了口氣,連忙迎上來。


    “弘曆,你終於來了!”


    鈕鈷祿·詩潼一臉驚喜:“你是來救本宮的是嗎!本宮就知道,就知道不會死的!”


    四阿哥搖頭,無視鈕鈷祿·詩潼期待的目光,他看向張公公:


    “爺求了皇阿瑪見額娘最後一麵,請張公公通融通融。”


    “四阿哥得快點,時間不等人。”


    張公公看了眼四阿哥,知道他不會假傳聖旨,畢竟一會兒他還得去和皇上稟告,許是揮手,帶著宮人出去,留給他們母子一點敘話的時間。


    人都出去了,長峰自然也沒留下,怕聽到什麽不該聽的,也出去了。


    鈕鈷祿·詩潼聽到四阿哥和張公公說的話,麵色大變,猛地向四阿哥手腳並用的爬來,語無倫次:


    “兒子,弘曆!你要救救額娘啊,額娘隻有你了,你不能見死不救!額娘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你才針對賢妃的,都是為了你啊!”


    四阿哥看著將近半年多未見的鈕鈷祿·詩潼,他伸手扶住她的雙手,眼裏也帶上了淚水:


    “額娘你糊塗啊,就算你怎麽針對皇貴妃也不能用厭勝之術,這是宮中大忌,你可知道皇貴妃生產時有多凶險,甚至差點一屍兩命,皇阿瑪已經把這事算在了你身上,他絕不會姑息。”


    “是兒子無能,救不了額娘。”


    聽到“皇貴妃”三個字眼,鈕鈷祿·詩潼猛地抬起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四阿哥,尤其是聽到他不打算救她後,她心裏更是發顫。


    四阿哥心頭苦澀,忽略自己也曾暗地裏針對盛歡的事,他不覺得是自己的錯,若不是為了額娘,他才不會對皇貴妃動手:


    “額娘,兒子想不通,你為什麽要針對皇貴妃,明明你們是姐妹,若是你們沒有,兒子也不會犯錯誤,若你們聯手……”


    “閉嘴!”聽到這話,鈕鈷祿·詩潼直接打斷了他,她眸光陰鷙的盯著四阿哥,不像在看兒子,反而像是在看仇人:


    “你怎麽能幫那個賤人說話!我才是你額娘,你是不是看到她登上了高位,不想認我這個額娘了,本宮被廢除妃位時怕連累你不讓你進宮探望,你就是這麽報答本宮的!”


    “你還救不了本宮,本宮生下你又有什麽用!”


    “啪!”的一聲,鈕鈷祿·詩潼一巴掌甩在了四阿哥臉上,性命不保的她徹底破防,死過一次的人更是怕死,她不顧他驚愕的眼神,恨聲道:


    “你就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四阿哥眼眸晦澀,若不是不想讓人抨擊他不孝,他又怎麽會冒著觸怒皇阿瑪的風險過來。


    他對那個位置有想法,否則不會顧忌自己的名聲。


    更何況他做的那些夢裏,鈕鈷祿·詩潼又不是他額娘,這半年的夢境纏身,本就對鈕鈷祿·詩潼感情不深的四阿哥心裏變得扭曲。


    鈕鈷祿·詩潼看著四阿哥,不清楚他情緒變化,她的眼神充滿了恨意,這一刻,她忘記了麵前的少年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她隻覺得他沒用,不能救她,他還說著賢妃的好話,肯定是上輩子賢妃的孩子,要不然她的親兒子才不會這麽對她。


    是啊,若是她的親兒子,怎麽可能看著她去死。


    死亡的恐懼籠罩在心頭,見四阿哥不作為,鈕鈷祿·詩潼心態徹底崩潰,執拗的認為若是自己的孩子絕不會這麽對自己,她口不擇言,破口大罵:


    “若是本宮的孩子,絕不會放棄本宮!你心裏眼裏的額娘,是不是隻有賢妃!本宮真後悔當初生下了你!”


    “啪!”


    四阿哥的臉被打得別了過去,他顫抖著手摸著紅腫的臉頰,眼眸垂下,譏諷出聲:


    “額娘又豈知,我是否願意投到你肚子裏。”


    鈕鈷祿·詩潼聞言,怒火中燒,揚起巴掌又打了過去:“逆子!”


    “啪!”


    四阿哥歪著頭,舌尖頂著作痛的臉頰內側,看著她笑了起來:


    “額娘,我和你說啊,這半年來,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你壓根就不是我額娘,反而是如今的皇貴妃,才是我的額娘……”


    他表情越來越扭曲:“應該是她進的皇阿瑪府裏,她疼我愛我,處處顧好我,我雖依舊學習,但在王府裏過著快樂的日子,可如今,夢醒了卻一地雞毛,額娘你告訴,我為什麽會做這個夢……”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我本該有的人生!”


    夢裏的一切都是在四貝勒府裏的事,一點一點真實得可怕,對比現實的殘酷,卻讓四阿哥心折。


    起初做這種夢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臆想,可現在,他覺得夢中都是真的。皇貴妃才是他額娘,鈕鈷祿·詩潼太蠢了,怎麽可能生下他並護好他,這麽些年,還不是他如履薄冰的活著,還得時不時顧好她。


    可如今,她卻犯下了滔天大罪,還連累了他。


    他真的太累了,有這麽個看不清現實的額娘實在是太累了!


    誰知他話一落,鈕鈷祿·詩潼驚愕的後退,整張臉扭曲起來:


    “你…你也回來了…”


    四阿哥聞言,心裏不解,抬眸看向鈕鈷祿·詩潼。


    誰知這一看,鈕鈷祿·詩潼卻更驚慌失措的退後:


    “所以,你是來給你額娘報仇的,你不是不願意救我,而是知道是我搶了你額娘的一切,搶了你,壞了你的人生,所以你不願意,你想要讓我死!”


    四阿哥並不懂她的意思,可結合他腦海中幾個劃過的片段,心裏有了個荒誕的想法。


    更何況,他曾經偷聽到過額娘和心腹的話,知道是額娘在選秀時使了計擠下了皇貴妃才自己進了當時的四貝勒府的。


    若是當時皇貴妃進了四貝勒府,生下他,對,夢裏就是這樣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回來又怎麽樣,這輩子你是從本宮肚子裏爬出來的,你親額娘不會認你,永遠也不會!本宮死了,你身上永遠都有甩不掉的汙點!”


    鈕鈷祿·詩潼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張狂,笑得痛快,她也許是嚇得瘋了,也許是麵對著和自己一樣回來的人並不願意瞞著了,開始倒豆子似的說起自己前世今生。


    “長生天真的太不公平了!為什麽重來一世還是眷顧她!”


    她瞪著四阿哥,沒有絲毫溫情可言,咄咄逼人:“你知道本宮為什麽不疼你嗎?因為你和前世的那個四阿哥長得很像!果然,你現在回來了,你本來就不是本宮的孩子!”


    鈕鈷祿·詩潼下意識的忽略了她和自己的五姐長相有幾分相似的事,在四阿哥越發大了後,心裏就有些不待見四阿哥,若不是自己肚子不爭氣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自己又為了太後的位置,她早就不會搭理他給他謀劃了。


    四阿哥拳頭漸漸握緊,聽著自己該有的人生,又對比現在,心態更不平起來:


    “你好狠!”


    “啪!”的一聲。


    鈕鈷祿·詩潼又甩了四阿哥一巴掌,眼裏帶著狠厲:“果然本宮沒看錯,你就是個白眼狼!早知道就應該在你出生時掐死你!”


    四阿哥被激之下,眼眶通紅,猛地上前,雙手撿起地上的白綾纏繞上了鈕鈷祿·詩潼脖子,用力的收緊。


    他真的受夠了鈕鈷祿·詩潼的愚蠢,她活著一定會連累他,她的話若是傳出去也不知道會惹多少人笑話。


    更何況,她還恨他,他怎麽可能給他背刺他的機會。


    “唔!”


    鈕鈷祿·詩潼難以相信他會動手,用盡力氣掙紮,拉扯勒在喉嚨上的白綾,可少年力氣大得驚人,她絲毫扯不開,放棄後就捶打身後的四阿哥,可他被打痛了眉頭都沒皺一下。


    直至鈕鈷祿·詩潼呼吸漸弱,力道漸小,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會是這種死法。


    人死後,四阿哥也才驚回過了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他驚駭得甩掉了手裏的白綾,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


    不能被發現,一定不能被人發現自己做的事,這事傳出去一定會被戳脊梁骨的,以後,以後大統更沒有他的位置。


    四阿哥看向四周,最後目光落到了房梁,心裏有了主意。


    額娘本就應該要死的,怎麽能怪他呢。


    於是在不久之後,屋外守著的眾人突然就聽到屋裏響起來了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


    “額娘!”


    他們對視一眼,連忙衝進去,一進來,看到的就是上吊自縊的鈕鈷祿·詩潼和跪在地上抱著她懸空雙腿悲痛大哭的四阿哥。


    他們更是在四阿哥臉上看到了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額娘!兒子不要你死,你怎麽能為了兒子連命都不要了!怎麽就能那麽狠心的當著兒子的麵自縊,兒子不怕你連累啊,額娘!”


    長峰驚駭的看著這一幕,連忙上前扶住了哭得幾乎要暈倒的四阿哥。


    “額娘,你打我啊,繼續打我,我不反抗,隻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張公公幾人麵色凝重,從房梁下放下白綾,女人的屍首倒在地上。


    張公公上前探了探鼻息,了然了,對著四阿哥拱手:


    “四阿哥節哀。”


    四阿哥聞言雙目呲裂:


    “額娘!”


    ……


    盛歡這邊,佯裝睡著的她聽著蒲花們的現場直播,萬萬沒想到四阿哥竟然那麽狠。


    不過幾個似是而非的片段罷了,她原先也沒那麽快想對四阿哥動手的,不過誰讓四阿哥看不清,在她孕期時竟然有小動作。


    那動作雖小,可她對外的身體並不好,這可是會要人命的事。


    盛歡現在想想自己下的致幻藥還是挺厲害的,再加以係統誘導的幾個畫麵,都能以假亂真讓四阿哥對他夢裏的幾個畫麵有觸動。


    更沒想到意外的讓鈕鈷祿·詩潼破防以為四阿哥也和她一樣,成功讓這對母子狗咬狗,反目成仇。


    鈕鈷祿·詩潼直到死,恐怕都不瞑目。


    鈕鈷祿·詩潼死了,但她的死訊並未在宮裏泛起波瀾。


    ……


    翌日,三胞胎的洗三禮如期舉行。


    因為是皇室第一例,皇室宗親都趕過來慶賀。


    怡親王見雍正眉眼不再像前兩天那樣陰沉沉的,想到聽說的皇貴妃脫離危險的事,唇角也勾起笑來,連聲恭喜:


    “皇兄,臣弟恭喜您喜得三子!這可真是開年來的大喜事,臣弟現在可是迫不及待想見見三個侄兒侄女了!”


    雍正麵對著怡親王這個兄弟更是意氣風發:


    “一會兒十三弟就能見到了,等他們以後大了,朕讓他們來找你這個十三叔玩。”


    “那感情好,臣弟還從未接觸過三胞胎呢,那麽大得祥瑞,可得抱抱沾沾喜氣。”


    正說著,就有全福嬤嬤抱著三個嬰兒出來了。


    因為是冬天,洗三禮是在室內舉行,屋裏燒著地龍,暖烘烘的。


    “出來了!”


    “真是三個俊俏的孩子,膽子也大,皇兄,你有福了!”


    十三阿哥看著三個孩子被脫去衣物,置於盆裏時都未哭時,有些感慨。


    雍正點頭,按著扳指,眸光柔軟毫不掩飾裏麵的父愛凝在三個嬰兒身上:


    “他們確實很乖。”


    他看著三個孩子,心頭更是軟得一塌糊塗,這一幕他前世並未見到,這一直是他的遺憾,今生,終於能正大光明的看著這一切,看著他們長大,想要抱就抱,不用顧忌那麽多,甚至,也能正大光明的聽到三個孩子喊他皇阿瑪了。


    雍正心湖泛起漣漪,一點也不平靜。


    “啊啊!”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三個光溜溜的嬰兒朝雍正這邊看了過來。


    可當他們看到雍正身邊熟悉的男人時,大腦陷入了宕機。


    “!!!”


    此時,他們心裏在瘋狂的尖叫。


    這不是十三叔嗎?!我去,他怎麽會在“四伯”身邊!看起來還挺親近的。


    三個嬰兒呆滯的看向周圍,然後,就更懵逼了。


    那個挨著十三叔的不就是五伯嗎?呐呢,後麵的那幾個好像是七伯十二叔十五叔十六叔!


    不僅如此,還有好些個宗親,他們前世都見過。


    “!!!”


    他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三個小嬰兒麵麵相覷,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震驚。


    那麽多熟人,他們再也不敢欺騙自己是到了陌生的清朝。


    此時,他們心裏皆劃過了某個想法,按照曆史軌跡,確實是四伯雍親王登基。


    所以,麵前的這個四伯就是他們前世的四伯,而且,四伯這個皇帝可能是……


    弘宴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他看不見前世阿瑪的身影,也不見九叔十叔,他終於確定了,這個世界可能大概也許……是四伯也就是雍正帝登基的世界。


    離了大譜了家人們,怎麽重開一局還是這個世界,可阿瑪卻換了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前世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三小隻心裏抓狂。


    “呦,才三天大就勁頭這麽足了,長大後肯定是我們大清的巴圖魯!”五叔胤祺大笑。


    在三個嬰兒頭腦呆滯中,洗三禮正式開始。


    全福嬤嬤念著祝福詞,手中的樹枝沾了水抖動,灑在了三個光溜溜的嬰兒身上。


    “福運來,洗汙穢,迎吉祥!”


    “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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