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又留了一會兒,陪著盛歡說了幾句話,脈脈溫情的相擁了沒多久,就離開了。


    離開前還叮囑她仔細養胎,莫要虧了身子,有什麽需要的就派人到乾清宮說一聲。


    盛歡自然笑著應好。


    ……


    “萬歲爺,皇後娘娘剛才派了人過來,說是準備了晚膳,您看……”


    走出了景仁宮沒多久,梁九功額頭都冒出了冷汗,畢竟萬歲爺剛才可是在佟妃娘娘那裏,皇後娘娘明知如此還派了人來,這豈不是在為難他這個閹人嘛。


    就算是要和佟妃娘娘打擂台,可也別殃及他們這些小嘍囉呀。


    康熙現在沒那麽多想法想別的,於是吩咐:“派人去回了皇後不用等朕,讓她先用著,朕晚上再過去看她。”


    “嗻。”


    梁九功聞言明了,給了身後徒弟李德全一個眼神,李德全會意,脫離隊伍,往坤寧宮方向去了。


    聖駕回到乾清宮,梁九功端了盞茶遞給康熙。


    “萬歲爺請用茶。”


    康熙接過時,梁九功因為是弓著身,很輕易的就看到了康熙伸過來的手,可那隻手不知何時,竟已布滿了清晰可見的痕跡,上麵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沁出了血絲。


    這傷,竟像是主人自己給掐出來的!這主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會把皮都給掐破了?可為何,萬歲爺為何要這麽做?!這滿宮上下,也沒人能傷到他啊。


    梁九功心裏一凝,萬歲爺去景仁宮的時候手上並未有傷,也就是說……


    想到某個念頭,梁九功成功把自己給嚇住,背後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總覺得,自從出了景仁宮後,萬歲爺就有些不對勁。


    “萬歲爺,您的手,可要喚了太醫前來包紮……”他顫抖著唇,斟酌語句,又害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惹怒了康熙。


    可不叫太醫,太皇太後知道了豈會饒他,畢竟萬歲爺貴為天子,龍體不可損傷。


    康熙睨了他一眼,眼神冷厲,不怒自威:“此事不可張揚,你去,把匣子裏的金瘡藥拿來。”


    梁九功被康熙的眼神凝住,聽到這話知道萬歲爺想要暗自上藥,他生怕自己動作慢了惹到他,忙不迭躬身行禮,去拿金瘡藥了。


    可他心裏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梁九功暗想,剛才在景仁宮裏,萬歲爺和佟妃娘娘究竟發生了什麽,萬歲爺的手才會如此?


    在梁九功去拿金瘡藥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康熙下首,他呈上文書。


    “萬歲爺,這是李桂花一事調查出來的結果,請萬歲爺過目。”


    李桂花也就是李嬤嬤。


    ……


    坤寧宮


    得到李德全回話的赫舍裏皇後心裏難掩失落,麵上卻不能表露分毫。


    她在想,難道萬歲爺已經厭倦了她?否則怎麽都不和她一起用膳,她上次和他一起用膳,好像還是一個月之前的事,如今想來,竟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了嗎?


    待李德全走後,胡思亂想的她已經拉下了臉。


    “主子,萬歲爺日理萬機,想來是有要事要忙。再說了,李公公不是說了嘛,萬歲爺晚上就會過來,娘娘要早做準備才是。”碧青見自家主子臉色難看,怕她鑽了牛角尖,連忙勸慰。


    赫舍裏皇後聞言,眼裏閃過了抹幾不可查的憂鬱,她摸著自己小腹:“你說得對,當務之急是懷上孩子。”


    至於其他有的沒的,何必胡思亂想,她可是萬歲爺發妻,沒有人能越過了她。


    鈕鈷祿氏不能,佟佳氏也不能!


    可自生下承祜後,已經四年了,她都未曾有過身孕,她實在擔心。


    赫舍裏皇後把心裏亂七八糟的思緒壓下,強自打起精神,今晚萬歲爺就要過來,她得做好準備,爭取早日懷上。


    到了晚上,康熙來了,進了內室,他聽著皇後說話,直到聽到皇後提到景仁宮,他毫無預兆的開口:“皇後可知曉景仁宮掌事嬤嬤李桂花?”


    赫舍裏皇後聞言,眉心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麵上卻帶著一絲不解,似乎不知道康熙為何提起這個人,嘴上也回應道:


    “自然知曉,不過她不是手腳不幹淨,已經被萬歲爺關進慎刑司了嘛,萬歲爺,這是怎麽了?”


    康熙盯著她的眼睛,不過沒有看出來什麽,也許也是偽裝的好,他狀似隨意,眼裏卻滿是淩冽的冷意:“那賤奴天大的狗膽,可不是什麽手腳不幹淨,而是謀害當朝皇妃、龍嗣。”


    赫舍裏皇後心裏一跳,麵上帶了震驚:“什麽?謀害皇妃龍嗣?!”


    她的震驚似乎不容作假。


    康熙瞥她一眼,不怒自威:“若不是佟妃幸運,隻怕就要讓奸人得逞。”


    也許是心裏有鬼,赫舍裏皇後總覺得康熙這話意有所指。


    她手指無意識捏緊手中的帕子,一副祈禱狀:“長生天保佑,幸好佟妃無事。”


    她頓了下,眼裏極深處劃過了抹試探,她佯裝疑惑:“隻是李桂花不過一個嬤嬤怎會有這麽大的手筆,不知萬歲爺可有查出背後指使之人是誰?”


    康熙聞言,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赫舍裏皇後一愣,緊接著,心裏一緊。


    果然,就聽到康熙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皇後可知,李桂花招出的幕後主使,是你。”


    赫舍裏皇後心裏一冷,臉色發白,連忙跪下:“萬歲爺,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害皇妃龍嗣啊。在此之前,臣妾都沒見過李桂花幾麵,臣妾自問清白,不知李桂花為何要攀咬臣妾,請萬歲爺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康熙並未說話,在赫舍裏皇後跪了一會兒後,覺得差不多了,他這才上前扶起她:“皇後為人朕知曉,隻不過你掌管六宮,定不能再讓宮裏出現此等小人。”


    “是,臣妾定會肅清六宮。”


    “皇後一人執掌後宮到底太忙碌,有顧慮不到的地方也在所難免,如今後宮有佟妃鈕鈷祿妃,也正好助皇後協理六宮。”


    康熙的話直接讓赫舍裏皇後心裏一涼,萬歲爺這是想要分她的宮權。


    “佟妃如今有孕,不好太過讓她勞累,皇後就給她安排些輕什的活,禦膳房就不錯。”康熙漫不經心卻直定乾坤。


    “是。”赫舍裏皇後心下發苦,卻隻能認了,禦膳房啊,那裏多少油水,萬歲爺當真心疼他的表妹。


    當然,赫舍裏皇後也知道萬歲爺在變相的罰她。


    康熙見她並未有異,心下滿意。


    皇後確實不是幕後主使,但她作為後宮掌權者,卻放任不管為虎作倀甚至暗中提供方便,這就是罪。


    “天色已晚,安置吧。”


    “臣妾服侍萬歲爺更衣。”


    “不必了,皇後今日也累了,就讓宮人來吧。”


    更衣好後,帝後兩人躺在床上,卻沒有再多的動作。


    同床異夢。


    黑暗中,赫舍裏皇後唇角的苦澀再也壓不住,她摸著小腹的手收緊,萬歲爺不寵幸她,她怎麽會有孩子呢。


    ……


    時間一晃,一個月轉瞬即逝,一如盛歡所想的,康熙這一個月來都並未到景仁宮來。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派了梁九功送了賞賜來,甚至不知赫舍裏皇後和康熙發生了什麽,她和鈕鈷祿妃都有了協理六宮的權利,因此,倒是也沒有讓嬪妃們察覺到異常。


    如今康熙已然恢複到了從前的樣子,對後宮嬪妃雨露均沾。


    不過不知為何,去往皇後宮裏的次數卻有所減少了,若是再有心者,也會發現馬佳氏、納喇氏最近也不得萬歲爺寵愛。


    盛歡還以為康熙還得有段時間不會來景仁宮,沒想到這天中午午覺醒來,她就發現康熙來了,還正坐在床邊看她。


    “表哥,你來了。”她驚喜的起來,因為剛睡醒,眼裏還有些迷茫,不過很快就被喜悅填滿,不知何時,眼裏竟還帶了淚。


    “怎麽還哭了……”康熙擦拭著她的眼角。


    誰想還沒說什麽,她已然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裏,無聲的哭泣:“我是不是在做夢,表哥真的來看我了,我還以為表哥是生了我的氣,才那麽久沒來看我……”


    康熙感覺到胸膛有濕意,可女子聲音裏卻並沒帶出,這無聲的哭泣讓他心裏泛起了一股難言的酸澀。


    緊接著,就是一疼,像是被什麽蟲子在心間鑽孔啃噬,康熙想,自己糾結的這一個月裏,說是折磨自己,還不如說是折磨表妹,他到底還是讓她傷了心。


    他心裏又是愧又是憐,洶湧的情緒再次從心底深處起伏而出,明明是自己的錯,卻還是讓表妹承受了他冷落的苦楚。


    他心裏揪疼,寬大的手掌毫不猶豫的落到女子後背輕輕安撫,那雙深不可測的眸裏已然被溫情所攝:“清兒,不是你的錯,朕並未生氣,是朕自己不好,是朕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後,不會這樣了。”


    康熙聲音很輕,卻鄭重其事,心裏某處的芽卻在不知何時,已然抽枝,待春雨澆潤,就會越長越大。


    他在想,不論他對表妹是何種感情,都不應該忽略她。


    表……清兒並不是其他人。


    清兒二字他喚得太過繾綣,他自己似乎都沒意識到,或許也意識到了,隻是這次,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埋頭在康熙懷裏的盛歡,她細細的感受著他的情緒,通紅的眼睛裏劃過了抹笑意。


    你看啊,這不就抓住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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