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此番正令軍醫治傷,卻忽聞衛兵急匆匆奔進大堂,報曰:“王爺不好了,五王爺的人馬攻入城中了!”  忠順王乍聞此言,大驚失色,將那敷藥的軍醫順手一推,立起身來說道:“各城門俱是緊閉的,老五如何進來?”    那衛兵道:“似是有人從城內開了城門!”  忠順王:“……!”  卻說五皇子此次北上進攻,所有路線並途徑的城鎮皆安插有內應,俱是部署籌劃了多時,可謂準備萬全。此番待忠順王領兵退入保定城中,五皇子方命人從城外放出信號,通知城內的內應,裝成守城士兵的模樣,潛進城門機關處,殺死城門處的守軍,大開城門,放了城外五皇子之軍進入。  此番五皇子領兵驟然殺入,將忠順王殺了個措手不及,領著一幹親衛,開了北門,令人在南門處掩護,方才從北門逃出城外。誰知對了這等伎倆五皇子早已是司空見慣,令手下之將饒至北門外埋伏,沿途設置絆馬索,又埋伏了弓箭手。可憐忠順王領人千辛萬苦殺出城來,堪堪一出城,便中了埋伏,又為流矢射中,倒成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當夜激戰,五皇子已拿下保定城。自此,五皇子勢如破竹,沿途守軍聞風喪膽。不過十日,便攻破京城。景治帝聞知,尚欲放火自焚,不料五皇子已率軍攻入,未及火勢蔓延,便著人撲滅。此番跌坐在地的景治帝隻見五皇子緩緩步至跟前,手持一柄燧發槍,正是出京之時賈珠所贈,槍口正指著景治帝。  隻聽五皇子說道:“皇兄,見罷此物,想必今日之局,你亦是不難預料。”  景治帝:“……”  五皇子又道:“彼時臣弟依皇兄之命出任山西巡撫,期間臣弟嚐以劍兩度擊殺刺客,以此槍擊斃兩名刺客。緣何如此,皇兄自不會不曉,他們皆是奉皇兄之命前來取弟性命。待臣弟第二次以槍擊斃刺客之時,弟決定將第三發子彈留於皇兄,作為皇兄歸宿。此槍為那人所贈,本用以自衛之故。如今,亦算物盡其用了。”話音剛落,伴隨著扳機聲起,彈頭始發,正中景治帝前額。  一月之後,五皇子即位,改年號景元。彼時賈珠於川省任內方逾二載,便接到回京詔書,被景元帝擢為兵部尚書。  卻說自賈珠聞知煦玉凶訊伊始,隻道是煦玉外任他省,殫精竭慮,如今竟得了個客死異鄉之局,真乃天道不公。如今亦是心如死灰,除卻公務在身之時著了官服,其餘時日皆著素服,整日食齋啖素。心下暗笑自嘲曰到底寡婦守喪二十七個月亦可改嫁從了他人,自己若是一直如此,過個二三十年,大抵便可得了貞節牌坊了。  而此前日日盼著三載之期過去,自己可得歸京述職,借以與煦玉團聚。不料任期未過,便聞知煦玉凶訊,自此便死了回京之心,再無念想,整日裏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總歸了是自己獨自一人,在何處過不是過。大抵就此老死在這大邑縣中,做那閑雲野鶴,適或自在些許。之前亦曾聞說京師情勢風雲變幻,如今堂上已是變了天,對外宣稱景治帝於大殿中自焚,五皇子即了位。賈珠聞罷此信,彼時亦尚未將之與己身命運聯係起來,仍日日進了縣衙升堂,安心做自己的七品知縣。正值此時,聖旨方至。  聞知自己擢升兵部大堂,賈珠是無驚無喜,心靜如水。暗忖曰若是換作五年之前,現狀隻怕便是全然兩樣了。大抵自家便也不會遭逢查抄回籍之災,自己亦能於京師同煦玉相守。隻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而其間唯一令賈珠詫異之事便是此番接替自己縣令之職那人卻是從前的吏部大堂,三皇子澤。想來景治帝在位之時,這三皇子正得勢,好不風光。如今景治帝薨歿,這三皇子堂堂吏部尚書,竟為他皇弟發配來川省做了知縣,當真是天道輪回,泰極否來。  礙於此乃聖上之令,賈珠隻得奉命歸京。此番賈珠是除卻身側跟著的家人隨從,其餘皆是兩手空空而來,複又兩手空空而去。隻身側諸人見賈珠此番高升榮歸,無人不喜無人不樂。惟賈珠一心尋思著尋了理由,卸任求去。  此番賈珠攜了眾家人慢慢悠悠北上,一路倒也遊山玩水,去了許多地方。之前亦曾收到孝華來信,道是自己於江寧鍾山之上,建了應麟的牌坊祠堂,遂此番賈珠便趁歸京之際,往了鍾山祭拜一回。隨後方乘船,沿運河北上回京。  剛到京城,便從賈芸口中得知賈政病逝之事,心下得了主意,隻道是此番正可借了丁憂之故,解職回籍。  之後進宮麵聖,景元帝屏退眾侍,單獨於禦書房召見賈珠。此番賈珠不過遠遠立於門邊,未曾步至禦座跟前,方跪下行禮道:“臣敬賀陛下,終登大寶之位,可謂是天遂人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番景元帝亦是與賈珠多年未見,聞罷此言,不禁龍顏大悅,隨即道句:“免禮,平身。”  賈珠聞言,道句“謝陛下”,方立起身來。此番首次抬頭打量與自己隔了個距離的景元帝,一襲龍袍,持重若金;長身玉立,光華耀目。心下歎道自己見過家三任皇帝,大抵眼前這位便是家最襯龍袍之人。然饒是如此,他自謂那身著金盔金甲,腰掣龍泉、臂攬雕弓的天|朝第一高手,仍是最令人目之難忘。  景元帝率先開口說道:“今日之局,你功勞亦是不小。朕已下令將城中榮寧二府撤去封條,歸還你族,你族先祖爵位亦一並複原如舊,兩房族人可入京居住。如今子卿已入職吏部,欽思回京,得了散秩大臣之職。若玉尚在,當襲了孫尚書之位。奈何此人向來性子不佳,不免夭壽之患,如今果真如此……隻現下兵部大堂虛位以待,亦朕昔年之職,你亦實至名歸。”  賈珠聞言,麵上並無一絲喜色,惟垂首對曰:“微臣多謝陛下隆恩,隻微臣已上報吏部,微臣之父病逝,未及提前告知陛下,乃臣之過。懇請陛下準臣南下奔喪,以全孝道。”  景元帝聽罷蹙眉思忖一回,仍是頷首道:“自是如此,隻不過……”說著又令道,“你且抬首。”  賈珠聞言隻得依言抬頭,景元帝伸手一把挑起賈珠下頜,細細打量一回賈珠神色,說道:“看來玉之事對你打擊不小,你這模樣,與了數年前,朕責你之時極像……卻又不像……似是已生無可戀……”  賈珠不動聲色地將下頜挪開,仍是垂首道句:“陛下恕罪。微臣此來,欲請求陛下允臣告病求去。陛下知臣向來胸無大誌,惟知安分從時。如今微臣宛若行屍走肉,陛下交與重任,隻怕微臣難以達成陛下期待,有愧聖恩。”  景元帝聽罷此話登時有了怒氣:“你!朕此番可不欲聽你此言!”  賈珠隨即跪下說道:“此乃微臣肺腑之言,冒犯陛下之處,還望陛下恕罪。若陛下念微臣昔日之功,還請陛下開恩,準臣之請。”  景元帝聞言斥道:“玉病歿,便令你成了這般?!”  賈珠對曰,嘴角竟掠出一抹淡笑,將那神情襯得分外荒涼:“進京之前,若說微臣尚有放心不下之事,便是心係陛下北上安危,恐陛下遭甚不測。彼時陛下離京,微臣以為此生再難見陛下一麵,不料此番臣得命歸來,實屬萬幸。如今觀來,陛下龍體安泰,萬事無憂,微臣心事已了,如今當是心無所念,正是求去之時。”  景元帝聞罷這話,倒也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賈珠又道:“彼時微臣之府為先皇查抄,先皇亦曾將陛下所賜鴛鴦劍歸還微臣,想必先皇亦曉此乃陛下恩賜。陛下所賜鴛鴦劍本為一對雙劍,陛下賜予微臣雌劍,自是喻示微臣乃陛下左膀右臂,此意微臣片刻不敢稍加遺忘……”  景元帝聞言頷首對曰:“不錯,你既知此意,此番便斷無自請求去之理。”  賈珠不答此言,自顧自接著道:“於臣而言,臣最難忘之時正是於鍾山之上,與陛下患難與共之時。若日後再逢那緊要之時,陛下需臣效力,若臣尚有命在,臣不拘身處何地,定當千裏以赴……然微臣當真不欲再有那等時刻,微臣祈願陛下永無需臣相助之時,如此則意味著我朝海晏河清、帝業永昌。”  言已至此,景元帝知曉不可強求,隻得準奏,允賈珠告病南歸。賈珠聞罷,方叩頭謝恩。隨後正待躬身退下,不料卻忽聞頭上傳來一句輕聲呼喚,在道:“儀兒。”  聞罷此話,賈珠身形微顫,硬生生止住後退的腳步,心下感慨萬千。頓了頓,惟待景元帝開口,不料此番垂首捱了半晌,卻不聞景元帝再度開口,賈珠方勉力開口說道:“賈珠今後……大抵再難伴君身側……陛下……萬事保重……”  聲未歇,淚先落。滴在禦書房的地麵,一滴一滴,仿佛滴在景元帝心上……  從宮中出來,賈珠往吏部辦了手續,順道見了一回孝華。彼時恰逢欽思亦在吏部,三人說笑,期間賈珠強裝笑靨,倒令其餘二人勸慰之言難以開口。孝華知曉賈珠求去之意,雖未多言,仍是長歎一回。此時的欽思當真是人居高位、意氣風發,賈珠連喚了幾聲“譚大人”,將個欽思樂得心花怒放。賈珠隨後方打趣一句道:“譚大人當真乃陛下嬖臣,陛下未嫌譚大人形象不雅,有損國威,封大人為二品大員,當真是皇恩浩蕩了~”  欽思聞言,歎了回氣,對曰:“哎弟何嚐不知麵上之傷不雅,然好歹陛下尚未介意,道是此乃武人榮耀,弟又待如何~”說罷尚且佯裝出無奈之狀。  賈珠聽罷笑道:“真真因了譚兄那張嘴,陛下方賞你散秩大臣罷。”  此話一出,三人方大笑一回。  又說了一陣閑話,待出了衙門,三人往匯星樓聚了一回。  吃罷飯,賈珠方別了孝華欽思,又往了幾處親戚家拜訪探望一番。三日後,賈珠出京南下,回籍奔喪。  另一邊,梁思問從賈芸處打聽到賈氏族人原籍所在,雖欲前往尋覓一回賈珠,然正逢手邊有了別事,一耽擱之下,便又去了二三年。待他終於事了,趕往金陵之時,隻見賈氏原籍經過多年經營,已是頗為可觀。然梁思問卻未能見到賈珠之麵,聞賈家之人告知,賈珠待三載丁憂過後,便辭了眾親,獨自領著兩名家人,外出遠遊。  梁思問聞知,隻得悻悻而歸。過段時日,便會前往賈氏原籍一探,卻因與賈珠之間,總缺了緣分,遂始終不曾遇上。有道是:  “月有圓與缺,人有離和散。  天道輪回轉,離合總因緣。”☆、第八十五回 不破不立鳳凰涅(一)  又一年的九月初九,北靜王府新出了一種賞菊之法。水溶命府中家人將自己新近購置的名菊擺成各式形態的盆景,簷下、廊上,曲檻之間,皆是各色各式的秋菊。又命人於府中各處懸了紗燈,待夜幕降臨,於燈下賞菊,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水溶自己玩賞一回,又覺獨自一人,無甚趣味,方命丫鬟將王妃請來,夫妻二人一道賞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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