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古權力之爭,皆是此消彼長。彼時五皇子南征得勢,於之後的虎兕之爭中略占上風,賈珠隨即擢升兵部侍郎,賈府亦隨之眾親顯耀、雞犬升天。而之後待景昌帝作古,素常皆以仁德作佯的景治帝自是再無顧忌,加之兵部大員王子騰病逝,張勳遠調,近年來景治帝又有心安插任用年輕將領,竟是步步蠶食五皇子勢力。待此番邊疆叛亂,夷狄肆虐,正給予了景治帝一絕佳之由,將五皇子發配北方平叛。又為防五王一派坐大,特意調遣年輕將領並了絕少兵馬,隨其出征。不但借丁憂之故剝奪其兵部尚書並步兵統領之職,更隱有令其永久放逐北境之意。 而之前賈珠見五皇子被委任以山西巡撫出征北疆,便知此乃景治帝為肅清異己所布之局。然既已決心清繳五王一派,作為五王死忠一黨的賈氏一族,如何得以幸免?!遂待聞見五皇子出征,賈珠星夜前往辭行,竟如永訣之態,正是因了不獨五皇子此去凶多吉少,更因自家大抵難逃噩運,自此傾覆。 此番待宣旨畢,忠順王大手一揮,眾禁軍一湧而入,將賈府眾人分男女看管,男眷囿於外間廳堂,女眷囿於內宅大堂,令一隊人馬將兩府團團包圍,不可放過一人出入,其餘禁軍則入府中各房之中肆意查抄搜檢,其中不少士兵將搜尋的金銀細軟之物私下侵吞。一時之間,闔府各房諸物登時七零八落、雞飛狗跳,內外隻聞一片痛哭之聲,直至夜幕降下,大雨傾盆…… 卻說正當禁軍查抄賈府之時,府中有一主子之資之人有幸並未身居榮府,此人正是榮府三小姐賈探春。探春自為南安太妃認作義女之後,便日日前往南安王府請安,太妃亦對探春之精明才幹賞識有加,常留探春於府中留宿。這日探春照例前往南安王府全禮,與太妃並了王妃、郡主三人一道用罷午膳,正待閑談一陣後告辭回府,便見南安王炎煜匆匆趕回府中。 炎煜進入內堂,於南安太妃跟前急稟曰:“方才宮中之人道聖上遣了忠順王前往賈府抄家,坐實罪狀,如今已將闔府圍了個嚴嚴實實,義妹隻怕回去不得了!……” 眾女眷聞罷這話大驚,探春更是呆立當場,駭得六神無主。待南安太妃呼喚半晌,方才回過神來,隨即拿了絲帕掩麵而哭,口中隻道是:“我的祖宗,這當如何是好?……” 一旁太妃、王妃並了郡主均合力勸說,炎道:“妹妹便先行在咱府裏住下,隨後再想法子……” 南安太妃則詢問炎煜道:“王兒道是此番如何是好?” 炎煜則答:“我回來通報一聲,隨後便往了北靜王府,與北靜王、侯子卿、蔣子安、韓妙章等人商議,尋個法子請聖上寬待此事……我們本當前往林府,與林玉商議方是正理,奈何家人去尋,卻聞知林大少爺尚未歸府,亦不知在這個節骨眼上,玉去了何處……” 南安太妃又道:“聽聞賈府素來與史王薛三家同氣連枝,此番不若尋了這三家商議?” 炎煜對曰:“莫提這三家了,他們尚且自顧不暇。那王家自當家的王子騰歿逝後,再無族人入得官場,如何進言?史家二位侯爺近日亦遭降職,整日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那薛家當家長男不過一介皇商,近日裏被人將昔日所犯之人命官司抖了出來,正被官司纏身……” 南安太妃聞言,亦是雙眉顰蹙,心下亦知此事棘手。隨後炎煜又吩咐了幾句,方又亟亟地去了。 這邊內宅之中剩餘的女眷複又寬慰探春一番,然方才炎煜與太妃談話期間,探春已然勉力冷靜下來,將雙目之淚揩盡,隨即毅然抬首,對座上南安太妃開口說道:“太妃既收探春作了義女,此番探春懇求太妃將我充了郡主,與那番邦和親!如此既可全了太妃愛女之心,令郡主可常伴太妃膝下,又可令探春領此功績,以稍抵我族之罪。” 卻說近年裏東南沿海海疆不靖、海寇騷亂,恰巧南安王炎煜轉遷鎮海總製,負責海防庶務,近幾年皆駐紮在東南沿海。東海的一個藩屬小國茜香國年年與我朝通貢,又遣本國商人前來沿海販賣番貨,以其所有易其所無。然因沿海官吏秉權逞威,層層盤剝,從中勒索高額關稅,致使藩國商人怨聲載道。遂該國國王惱羞成怒,派遣藩國海盜攔截我朝使節船隻,騷擾沿岸居民。景治帝聞罷,下令停止兩國通貢貿易,又命粵海將軍鄔帆率領水師與茜香國交戰,雙方你來我往數次,亦是各有勝負。 而之後不久,便逢阿速薨歿,北方部族叛亂之事。景治帝委任五皇子出征。與此同時,朝中軍費吃緊,兩廂權衡之下,景治帝惟有暫緩沿海戰事,全力支援北方戰事。 幸而不久後茜香國亦派出使者,由炎煜親自接待,隨後一路護送來京麵聖,隻道是願與天|朝共結秦晉之好,國王欲向天|朝求娶公主,從此兩國之間再無戰事,共修永世之好。景治帝聞知龍顏大悅,允了茜香國結親之意。然念及自家血脈不旺,膝下唯一之女方才幾歲大小,哪裏舍得就此送出和親。此外便是堂親家的公主,若非皆已娶親,便是年紀尚小。 尋思片晌,方忽地憶起這鎮海總製家裏不正有那待字閨中的郡主,年紀亦很合適,不正可替代了公主和親。遂便將此和親之事交與炎煜,命其籌備郡主和親之事。道是既身為朝廷命官,又為海疆大吏,對這一關係沿海民生之要事,自是責無旁貸。炎煜聞言,雖心下萬般抗拒,然亦是無奈,隻得應下。 待回去府裏,將此事稟告南安太妃,太妃聞言,更是萬難首肯。隻道是自己膝下惟有此女,怎可就此背井離鄉,永無歸家之日!從前雖知愛女親事無法自主,然亦未曾料想會如此這般“發配遠洋”,怎不令人難受。何況據聞那茜香國乃彈丸之國,更屬東海蠻夷番邦,自己獨女素來嬌生慣養,如何住的慣?然亦知皇命難違,遂母女二人成日間便以淚洗麵,泣涕漣漣。 而探春來南安王府拜訪之時,亦聞知此事,彼時探春倒也打心裏同情這炎,隻道是自己雖為榮府庶出之女,好歹親事尚可由自家做主。此番因了元春早已入宮,王夫人膝下尚無親女,倒樂得將自己作了親女對待。遂探春倒還盼著王夫人能念著素日情分,做主替自己尋覓一門貴親,既能榮耀家門,自己又當顯達,豈不兩全其美?奈何此番尚未待自己美夢成真,便忽聞噩耗,府邸被抄,父兄獲罪。莫說自己親事前程,便是自身安危性命,亦是難保。 心下暗自尋思一回,思及往昔自己那自幼相離的大姐元春,選入宮中,經營數載,榮升貴妃,攜闔府飛黃騰達,不啻於女中豪傑。這等誌向才幹,方為自己心之所向。如今家族罹難,闔府遭災,若是有誌之人,豈非正當作為之時?隨即憶起這南安王府正躊躇不定之事,遂得了主意,自願代炎煜出使和親,抑或便能借此立功,減輕賈府罪狀。何況番邦雖為海外蠻夷之地,好歹是一國建製,條件雖苦,隻怕較了一宅之內,自己倒更能嶄露頭角。遂打定主意,開口請求代炎和親。 而一旁南安太妃母女聞罷,心下倒也喜憂參半。可喜之處是若探春代為出嫁,則炎便無需遠嫁他鄉;然憂慮之處是到底同情探春這一女兒家,家族遭難,自身亦遭此遠走他鄉之命,此生再難返鄉。隨後探春再三勸說,懇請太妃母女答應,請求王爺上奏天聽,希欲能就此減輕賈府之罪。南安太妃終是應承,命人將此事告知炎煜。☆、第八十三回 無怨無悔此心不渝(一) “可知‘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之理,人這一生,如何沒有一個犯錯之時……你亦有那晚節不保的時候,且看那時你當如何是好……” 在漆黑悠遠的蒼穹之下,傾盆而下的冷雨之中,煦玉忍受著遍體骨刺針紮般的寒冷,憶起數年前某人對他之言…… 上回說到探春為減免自家之罪,自願替代炎遠嫁番邦。南安王炎煜聞知,亦是喜不自勝,心下著實感念探春。又忙不迭將此事告知與北靜王等人,眾人一致稱道,令炎煜當即上奏天聽,將賈探春之事奏明,隻道是賈家伏乞此事,希欲能夠戴罪立功。其餘諸人則一並聯名上保,懇請聖上應允此事。 卻說此番待景治帝閱罷忠順王奉上的查抄家產的清單賬冊之時,隻見帳上皆是“抵押虧空”等字樣,心下著實歡喜,隻道是如今又添了一樣治家不善之罪了。正待就勢喜滋滋地批下上諭,將賈府罪名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再判個充軍流放,如此一來,便也不懼這賈府再有翻身之日。接過內侍遞來之筆,正待落下,便聞見殿外內侍宣道:“內閣學士林煦玉有要事求見。” 那景治帝聞言,隻聽是煦玉求見,便知煦玉來意,定是為賈氏一族求情而來,心下一凜,握筆之手不禁一顫,一滴濃墨就此落於攤開的紙上,汙了白紙。景治帝見狀,心下升起莫名的煩躁,隨即便令戴權前去回絕了煦玉,隻道是有事待明日早朝再行奏請。 戴權領著一個小太監撐傘,頂著傾盆雨幕領命而去。隻不多時,那戴權便又匆匆返回,對景治帝報曰:“林大人不肯離去,亦不肯起身,任奴才如何勸說亦不肯就範。隻道是陛下既不願見臣,臣亦不敢勞動聖駕,惟請允臣長跪稽首,代親族恕罪。” 景治帝聽罷冷笑一聲,道句:“他欲長跪,朕自當順承之,便令他長跪罷。” 戴權聞言,有倏忽間的遲疑,方答了聲“是”,隨後躬身側立一旁。 此番景治帝仍舊命伺候的內侍奉上嶄新之紙,待重新書寫一回,然此番卻是輾轉數次,皆是難以落筆;便是勉力寫了幾字,待回過神來,方覺所寫字句又不合體例。這般寫兩字又換紙的過程反複幾次,景治帝終於承認此番自己是格外心神不寧,遂隻得撂了筆,不再繼續。轉而令內侍將未曾批閱的奏本奉上,自己依次撿了來覽閱。不料半個時辰過去,卻未曾將奏本之言讀進心裏,隻埋怨這奏本所言條理不清,頗多虛言,打定主意下回召見群臣之時,務必警告這幫庸才,切記將參奏之事寫得簡潔明了方是。 之後景治帝頗為不耐地撂開奏本,向一旁侍立的戴權問道:“林煦玉可仍在殿外?” 那戴權聞言已曉聖意,忙對曰:“奴才前往探視一番。”言畢亟亟撐傘往了殿外一視。 隻見此番已過去近一個時辰,煦玉仍跪於長階之上,瓢潑大雨將渾身淋得濕透,無一處幹爽,那張俊逸風流的麵龐被雨水浸了滿臉,麵頰凍得青白,前額則因稽顙而磕碰得紫青。雖姿態狼狽,然身形卻跪得筆挺。 戴權見狀,忙不迭命了一名內侍替煦玉撐傘,自己則入殿回報曰:“回皇上,林閣學尚在殿外,長跪不起,亦不肯離開。” 景治帝聽罷這話,眉頭深蹙。 戴權察言觀色,忖度著詞句說道:“陛下莫怪奴才多嘴,林閣學素來體弱多病,此番已在殿外跪了一個時辰,若是就此病倒在殿門外,傳了出去,有損皇上英名。不若讓奴才帶人將林大人攜往偏殿中歇下。” 景治帝頷首道:“準,林煦玉向來體弱,此番已淋了一個時辰的雨,隻怕已然染恙;若不斥退,大抵便能跪上這一夜。戴權,你命宮人將其扶往偏殿歇下,喚太醫診視一回。若是任此事傳了出去,朕豈非落了個苛待重臣之名?” 戴權領命自去。殿內景治帝仍舊將眾禦史受命所寫賈氏之罪的參本拾了來重又翻看一陣,隻此番未看幾頁,便又心煩意亂地置於一旁。複又翻開那上諭,持筆欲接著未完內容繼續,卻仍舊惟寫了幾字,便因心神不寧,難以繼續。終於景治帝無奈長歎一回,自顧自道句:“罷了,待明日上朝之時,與閣臣商議。”隨後腦中竟無端地描繪起煦玉冒雨跪於大殿之外的身影,細瘦筆挺,固執倔強。心下好笑地歎了句:“真拿這林大才子無法。” 卻說當日聞罷忠順王前往賈府傳旨查抄之事,煦玉便知賈府乃是受到五皇子之事牽連,賈珠更是放矢之的,在所難免。煦玉隨即回府,著人往宮中打聽消息,聞知此番賈府獲罪不輕,心下大急,又聞忠順王已命禁軍將賈府團團包圍,未及細想,惟心懸賈珠安危,忙匆匆換了官服,乘車進宮,求見聖上。彼時夜幕始降,大雨傾盆,煦玉連晚膳亦未及用上,便於殿前求見。見景治帝命戴權前來通報曰不見,便也賭上一口氣,拚著滿腔意氣,於殿前台階之上長跪不起、稽顙泣血。 彼時煦玉雖跪請求見,然實則腦中混沌一片,便是蒙得聖上親見,亦未必能說上個正理。於殿前長跪之時,冷雨不見勢小,反而漸大,兜頭而下,將煦玉渾身淋了濕透。兼之此番正值陰陽交接之時,陰氣正盛,寒氣如針錐一般侵入肌體,如跗骨之蛆遊走於四肢百骸,漸次覆蓋全身。石階之上濺起半尺來高的水花,一遍一遍浸濕褲管衣裾,將那官服的絹綢浸泡得隻如死皮一般沉重地貼於膚上,激起體表發膚一陣陣寒顫。煦玉素昔畏寒,記憶之中,自己從未經曆過如此的體寒骨冷,亦知以己身體質,是斷然無法承受這般天寒冷雨,仿佛已能預感到沉屙已至。而此番體表雖寒,然渾身上下竟又升騰起不自然的高熱,如烈火一般從心下直竄而上,燒灼著五腑六髒,烘幹肌體內所有的能量。 正在這般高燒之中,煦玉竟渾渾噩噩地憶起諸多往事。此番方才明了為何素昔賈珠在提起諸如家族、未來、久長之類的話題之時,常作那末日之感,興亡之歎;而又為何他從無積極入世之舉,對了官場、朝堂之事,常作消極之態,往往避之唯恐不及。賈珠常道自己無甚遠大誌向,惟願獨善其身。彼時自己對此全然不解,如今真正曆此生死存亡,方知其中端倪。 思緒兜兜轉轉,隨後方從賈珠身上轉至自身。可知儒者一生,自是以“修身以至至善,明德以安天下”為道。修身養性,明德至善以達聖人之境,方為自己一生所求。遂時至今日,自己均是黑白分明、嫉惡如仇,秉持殺伐果決、有罪當誅之念。彼時判處江西科場一案之時,未免為人嗔戒曰“略為狠戾嚴苛”,周家楣亦曾托人告誡自己道“人非聖人,如何沒有馬失前蹄之時”,又預言曰“待你晚節不保之時,當如何自處”。彼時聞罷此言,自己尚且不以為意,自詡一生之行光明磊落,且生死由命,斷不會令雙膝為援求鑽營而屈居泥塵。然不料那周家楣之言如今竟一語成讖,今日自己為求赦免賈氏之罪,終至於違背初時之誌。方知世間之事,當不會惟因是非好壞而為之。 盡管濕冷遍襲周身,灼燒浪遊五腑,然跪於此處之時,煦玉未嚐有絲毫遲疑悔恨,惟存些許淡淡的悲涼縈繞不消。 尚且不知自己於此跪了幾時,便見一束光亮映入眼中。煦玉方將浸濕的麵龐抬起,往那光亮望去。隻見正是那戴權領著幾名內侍,匆匆撐傘而來。 那戴權走近煦玉身側,將傘往煦玉頭頂移來,便見煦玉抬眼望來。隻見那張被冷雨浸濕的麵容雖凍得青白,然其眉目間的一派瓊姿玉質卻未失分毫。戴權率先開口道:“林大人,聖上有旨,請大人移駕偏殿,勿要滯留此處。冷雨浸人,隻怕會侵染傷寒。又吩咐奴才為大人傳請太醫診視。” 此番煦玉聞言,心下洞然明了,知曉今日景治帝斷不會麵見自己,遂便也轉了念頭。待戴權說罷,方開口對曰:“此番有勞戴公公,皇上既不欲見臣,臣自當告退。”言畢方叩首再三,禮畢起身。不料此番跪了太久,雙腿早已麻木無力,堪堪使力立起身,不提防雙腿便是一軟,摔倒下去。一旁戴權等人見狀,忙不迭伸手扶住。戴權見煦玉此番隻怕是難以行走,隨即命人抬了春凳來,將煦玉抬出宮去。 卻說彼時林士簡領著執扇潤筆詠賦等人候於宮外,見大雨傾盆,而煦玉進宮許久皆不見返回。家人又不可進宮,隻得托了宮中的內侍打探了幾回消息,得知煦玉此番正跪於大殿之外不肯離去,登時心急如焚,隻恨不能插翅飛入禁內,將煦玉帶出宮去。此番候了一個多時辰,方見宮門內抬了人出來,眾家人見狀忙迎上前去,對戴權千恩萬謝了,林士簡忙不迭遞了十兩銀子上去,又將碎銀子分送與其餘內侍。戴權見罷倒也笑嗬嗬地收了,道是“聖上亦是掛念林大人身體,灑家自是不敢怠慢了,隻此番大人淋了雨,回府後需得好生伺候,尋醫診治方是”。林士簡聞言連連行禮,戴權方領著內侍揚長而去。另一邊,執扇忙喚了馬夫將馬車駛來,眾人七手八腳地扶了煦玉上車。此番煦玉已是燒得昏昏沉沉,惟對眾人吩咐一句:“速速回府。” 回了府裏,煦玉隨即喚了家人來吩咐道:“急尋了小少爺回府,有要事相商。” 家人聽罷,隨即尋人不提。這邊煦玉先入內書房中,令眾丫鬟打水伺候。之後亦不及捂暖身子,不過草草沐浴一回,方起身著衣。另一邊執扇與林縉商議,隻道是少爺雖未吩咐,然下人們少不得把細些許,先行將邵先生請來,診視一回方可安心。林縉隨即喚兒子林士簡前往趣園請了應麟前來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