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玉聽罷不甚明了,正待再行細問此言之意,然賈珠卻不欲再談。之後二人徑直廝磨纏綿一陣,芙蓉帳中,香焚蘭麝,恁的是柔情蜜意、恩愛情濃。情滿意酣之後,煦玉命小丫頭打水進來,他二人簡單清洗一番,隨後便相擁抵足而眠,此間一夜無話。  另一邊,卻說待那巧蘭後初蘭一步回到外間屋裏丫鬟上夜之處,便見初蘭正歪倒在榻上垂淚飲泣。巧蘭見狀隨即步至初蘭身側,於炕沿邊坐下,勸慰道:“你現在哭也沒用,這少爺決定之事,豈是你哭一陣子就能改變的?你好歹冷靜下來想想,你到底還好過我,少爺將你配給了林家的小子,好歹今後他還是這府裏的管家,你也能做個管家娘子,也不用出了這府。而天知道我今後的下場會如何,被送去跟了少爺手下的小廝還算好的……”  初蘭聞罷隻不理,照舊自個兒哭著。  巧蘭便又說道:“你莫要這般想不開,方才我晚你一步出來,在大少爺房裏,聽大少爺說了些話,我才覺得少爺是為我們考慮的,畢竟不是所有丫頭都能成為姨娘仰仗著少爺過一輩子的。而且珠大爺也說了一些話,我聽著覺得很有道理……”  初蘭聞說一旁巧蘭提起賈珠,驟然抬起頭說道:“你還提他!誰不知道當初就是他將晴雯那小蹄子送到這屋裏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大少爺不清不白的,不知道在屋裏幹什麽,素日裏少不得在少爺耳邊吹風嚼舌根,這才令少爺如今疏遠了我們這些正經的屋裏人,想打發了我們!……”  巧蘭對曰:“話是這樣說,但若是少爺鐵了心要打發了我們,我們也不能不尋思一個去處。好在少爺現在願意放了我們,聽從我們的意願,而不是強製領了去配小子。若是我們不願,想來亦不會強迫了我們。”  然初蘭則道:“你現在說這些有個什麽意思,你當初進這屋的時候,可有想過有一天會出了這個門?”  這話一出,巧蘭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出了一回神,方才支吾著說道:“我當初也是沒料到會這樣,隻當是幾年後等少爺年紀大些,房裏要人的時候太太自是會令我們做了房中人……誰知太太去的早,現在這屋裏隻少爺一人做主,我們又如何能再和從前一樣,少不得要自個做主!”  初蘭聽罷道句“我隻當是我終身都在這裏了,沒有其他念頭”,之後便將身子轉向裏間,不再吭聲。  外麵巧蘭見了,心下沒趣,隻得不去理睬初蘭,胡亂地洗漱了一番便也躺下睡了。☆、第五十四回 雙園建成元妃省親(四)  次日清晨,煦玉自是知會黛玉熙玉二人收拾一番物什,再攜上從揚州帶回的土儀,以備一並攜了前往榮府請安。期間賈珠趁著煦玉忙於指揮府中眾人無暇他顧之際,悄聲出了書房,暗地裏尋了執扇私下裏將林府大管家林縉喚至林府花園的一角,並特意囑咐千萬避開府中閑雜之人,莫要令了煦玉知曉。  而待林縉不明所以、滿心疑惑地跟隨在執扇身後前來,隻不知此番賈珠專程喚來自己是所為何事,自賈珠頭回踏入林府以來,還是第一次。  待走近賈珠跟前,隻見賈珠正麵向他來的方向負手而立,林縉見狀忙不迭地行禮,賈珠亦還了一禮隨後隻聽賈珠率先開口說道:“百忙之中還請林大管家抽空來此真是萬分抱歉,隻是此番我有一些緊要之事實在是思量不明白,亟待林大管家與我排憂解惑……”  林縉聞言忙地接上賠笑著答道:“珠大爺說哪裏話,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賈珠聽罷則道:“大總管既如此說,我便也直說了。”說著將之前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到跟前,一手持著昨日在書房中看到的記錄了林府春季收成地租的賬本,且賬本正翻到總收入那一項之上。隨後又伸出另一手,其上則執著一張宣紙。這林縉定睛一看,隻見其上書有“榮府xx年春季地租”幾個大字,林縉見罷不禁眼皮一跳,隨後又往下看,其中簡單開列了幾項名目之後,便是這一年榮府春季地租的總收入。林縉見罷此狀,尚且不明此番賈珠為何會將榮府的地租收入視之與自己,正如此念著,又左右來回打量了一番,在掃過兩府的收入總計之時神色大變,執著賬本的雙手禁不住發顫。  賈珠見狀嘴角微揚,知曉林縉已經明了,遂開口說道:“聞說林府的春秋兩季租子均是大管家的二小子林士酉接手監管,由此我想林總管對這地租之事自是明了的,遂便將大總管請來請教一番。”  林縉聞言忙不迭地賠笑道:“是是。”  賈珠又道:“我府上的兩季租子並了年終莊子上的進項都是我親自接收,遂對於這些進項心中倒也有數。此番我隻不曉兩府土地在麵積相差無幾的情況之下為何總收成的數量卻相差近一倍?當然我並不否認這些年榮府的土地莊子亦經由了些許變革,在水利、灌溉、栽培技術上有所革新,加之我遣往監管之人得力,遂較起一般土地的收成倒也高出一籌。隻不想這林府的地租收成竟與了我府上的相差如此之大,是因了土地貧瘠、荒年遭災、農民懈怠抑或是……”  這林縉聽罷這話頓時了悟,忙解釋道:“大爺教訓的是,這些年都是孽子在監管這兩季收成,我因忙於府中事務,未曾多加留心土地上的事。此番虧得大爺提點,我即可便前去拿了孽子問訊,追究他監管不力之責!……”  賈珠聞言笑曰:“大總管莫要心急,此番收成差距如此之大,隻怕不單單是因了監管不力之故。我想大總管對於這府裏管事之人的各種勾當內情較我更為清楚,此乃痼疾,亦是無可奈何之事,並非我一己之力便能去除。隻不過大少爺為人大總管想必是最清楚不過的了,眼中揉不得渣滓。大總管料理這林府多年,名聲頗佳。令公子從這收租一事之中揩了多少油水姑且不論,此事一旦傳入大少爺耳中,大總管怕就要晚節不保,多年所積累的名聲與信用度也一並被二小子給帶累壞了……”  林縉亦非懵懂糊塗之人,一聽這話便已了然,忙不迭說道:“此番多謝珠大爺提點成全!多謝珠大爺提點成全!我隨後便回去教訓那不肖的孽子!”  賈珠又道:“其實此番我私下裏令了執扇尋了大總管前來,除卻你我並了執扇三人,並無第四人知曉。正是出於此顧慮,不欲此事為其他人知曉,我此番方才私下裏將大總管喚來商議此事……或許林大總管在心裏怨我不該多加幹涉林府內部之事,隻是總管亦是明白的,我與少爺從小一道長大,自小感情深篤,也是這府裏的親戚,也不情願看著大少爺被蒙在鼓裏不明不白的,由此我少不得……”  林縉聽罷便知賈珠是以此事為把柄威脅自己,然到底是自己小兒子出了茬子,落了話柄在人手中亦是無可奈何,隻得迎頭接下,忙對曰:“是是,小的明白,珠大爺自是不肯令了大少爺吃虧……小的在此懇請珠大爺網開一麵,看在小的這張老臉的份上寬恕了小的那不成器的孽子這次,小的回去定令他好生反省,再不敢出這錯……”  賈珠又道:“此番我有一主意,還請林大總管思量。想必林家二小子在春季地租一事之上出了紕漏,亦是因了對監管土地收成一事有所生疏、力所不及之故。這般好了,我手下之人雖並非有甚過人之處,然在如何提高收成增加地租之事上卻有些獨到之處,若是林總管不嫌棄,我可將人派了來協助林二哥兒一番,保管明年收成大為提高,林大總管意下如何?”  林縉聞言自是知曉賈珠喚人來哪是為了協助指導,分明便是為了派人來監視他家小子,以免他一家總攬此事從中徇私舞弊。林縉聽罷隻在心裏慨歎真乃好深的心機城府,論這等製約人軟硬皆施的手段,自家少爺十個怕也抵不上他一個。然處於落人口實的境地,他亦無法開口拒絕,遂隻得答應下來,賠笑道:“如此便多謝珠大爺費心了。”隨後又訕笑著說道,“珠大爺的大恩不言謝,今後大爺若是有甚差遣,盡管知會小的一聲,小的定然義不容辭!……”  賈珠一聽這話正合他意,隻在心中歎道果真是久諳此道的總管,行事應對果然伶俐,會察言觀色、見機行事。遂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忽地憶起一事想請教總管一番,這林府內院的丫頭下人,近年來可是都由你媳婦負責分派?”  林縉雖不知賈珠此問何意,然亦是照實回答:“不瞞珠大爺,慣常這府裏的下人除卻主子們看中指定的,其餘的都是由府裏管事的從人牙子手裏買來再分派往府裏各處。從前這府裏的下人除了太太從娘家裏帶來的,便是這府裏的家生家養的,此外便是從外頭買來的。少爺小姐們屋裏的人慣常都是由太太親自挑選來再派去的。如今這府裏老爺太太都仙去了,按理自是應由大少爺本人挑選安排……”  賈珠聽到此處則打斷林縉之言說道:“如此說來,你夫婦二人尚且負責著這府裏下人的采買之事?”  林縉點頭答道:“正如珠大爺所說。”  賈珠聞言輕笑道:“如此甚好,此番我算是找對了人。你亦知曉,大少爺屋裏的丫頭已去了兩個,如今少爺還欲將另二人也一並打發了。總歸現在房裏正是缺人伺候,待用之時總也尋不到人,亦不成世家貴胄的體統……”  林縉聽罷忙對曰:“大爺說的是,這大少爺房中無論如何是萬不可短了人手的。我即刻便去稟明了少爺,再選了人送進來。”  賈珠對此話點頭首肯:“甚好,如此便不怕需要之時短了人手。”  林縉又忙道:“不過新送來的人到底無法與了府裏老人相較,少爺身邊正缺大丫鬟,不若先將少爺身邊那些素昔為人伶俐、手腳勤快的二等三等丫頭派去供少爺使喚著,新來的便先行在屋裏幹些雜事,之後再選那合意的近身伺候少爺……”  賈珠則道:“何必如此麻煩,這府裏老人雖是熟悉府裏事務,然到底因了年齡所限,指不定那一日就到了配小子的年紀而被拉了出去,如此少爺不是又需更換伺候之人。如此不若直接喚了年幼的丫頭,令府裏老人媳婦教導一陣,便也使得順手了。若是令了那有些年紀的丫頭,人大心大的,少爺慣常不在這內院裏,沒看到的地方,指不定就生出其他事端……”  這林縉一聽這話就明白了,賈珠說了這一大圈,目的便是不欲那年長的丫頭貼身伺候煦玉,雖想不明白賈珠此舉到底是出於何意,然轉念又想如今這大少爺房裏的大丫鬟雪蓮翠蓮初蘭巧蘭就要去了個幹淨,這大丫鬟便惟剩下當初這珠大爺送來的晴雯一人。珠大爺偏要尋了那年幼的丫鬟伺候,莫不是為了便於掌控?雖如此尋思著,嘴上亦答應道:“珠大爺既如此吩咐,小的便全按大爺吩咐的行事,令媳婦家的領了丫頭子兒去少爺處供他挑選,選中的丫頭便留下,今後便仰賴珠大爺並了晴雯姑娘教導栽培了。”  賈珠聽罷頷首,心下很是滿意,說道:“如此甚好,一切拜托林大管家用心了。”  林縉聞言再三再四地擔保應承,行罷禮後便也去了。☆、第五十四回 雙園建成元妃省親(五)  卻說這林縉別了賈珠後便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回家中,將自己二小子林士酉喚來,再命人將房門關了,嗬斥道:“孽畜跪下!”  林士酉見狀雖大為驚異,然隻得依言跪下。  家人見老爺歸家是滿麵怒容、正待發難的模樣,皆不知出了何事。一旁的林縉家的便忙問是怎麽回事。林縉隻怒氣衝衝地指著地下跪著的林士酉說道:“你去問這個孽子,都是他幹的好事!”  林士酉則道:“孩兒不明白,此番爹是為了什麽事發這麽大的火?難不成是有小人在外亂嚼舌根,以至於爹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生出了誤會?”  林縉聽罷怒道:“還說外人亂嚼舌根,要不是你這孽畜做了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會落下把柄在外人手裏嗎?!”  林士酉心下一驚,隻道是自己慣常所行之事怕是為人抖了出來,遂對曰:“敢情爹這是在外受了那幹子小人撩撥,這會子就疑心是兒子做了什麽,兒子慣常都在城外的莊子上,哪能在外興什麽風浪?……”  林縉怒斥:“畜生!你以為我不知你素日裏在外麵幹的好事?!仗著山高路遠這府裏的主子顧看不到,你在莊子上便也無法無天、胡作非為,如今便連府裏的租子也惦記上了,我這老臉都被你這畜生丟盡了!”  林士酉聽罷這話已是方寸大亂,驚遽地問道:“爹是聽了何人說的這話?”  林縉頓了頓,長歎一口氣答曰:“是那榮府的珠大爺。”  林士酉聞言驚道:“這珠大爺怎的跟爹嚼這舌根子?這府裏記錄租子的賬本都在大少爺手中,他是如何知道的?!”心下則暗忖“這一府外之人怎的知曉我暗地裏幹出的事”。  林縉氣急頓足道:“今日他將咱府裏的租子與了他府裏的收入相比,數目差距甚大,你這孽畜所做之事還不通通曝了光!真氣殺我了!想我一家世世代代在這府裏做事,當初林老太爺尚在姑蘇未曾來京之時祖上便已隨行侍奉,是這府中當之無愧的老仆,世代皆擔任管家之職。如今這幾代積累的名聲都壞在了你這孽畜身上,更是落了把柄在府外的人手裏,讓我以什麽麵目麵對林家的列祖列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珠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M的馬甲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M的馬甲君並收藏紅樓之珠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