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又聞母舅王子騰升遷了九省統製,奉旨出都查邊,薛蟠心下更是暗喜。隻道是此番入京,沒有嫡親母舅轄製,正可隨心所欲。而他母親自是知曉其心思,便道不若先行投奔了親戚家,之後再慢慢收拾了自家房屋亦不遲。薛蟠又道此番舅舅升遷了出去,家中自是忙亂,此番闔家前往,不正是沒眼色的事。他母親則對曰不能前往舅舅家還有姨爹家可去。且姨娘曾多番邀請他們前往,姐妹二人分別多年,不可不廝守一陣。母子二人商議一番,薛蟠自知拗不過,遂隻得領了全家奔榮府來。  薛家於路上兜兜轉轉不記時日,數月後方才進京,王夫人聞知自是欣喜非常,忙地領著眾子媳迎接。隨後又引著麵見賈母,待闔府廝見畢,又治席接風。此番薛蟠自是由賈珠領著拜見賈政,再與賈璉一道領著拜見賈赦賈敬賈珍等。而此番薛蟠見賈珠雖麵上和善,觀來一派斯文,然實則不好說話的樣子,心裏直打鼓,隻道是這兄弟今後怕是不好相與。隨後不及王夫人開口挽留自家妹妹一行人,賈政便已率先命人來對王夫人道欲留了姨太太一行人在榮府梨香院住下,除此之外賈母亦有此意。而姨太太心下自是希欲能尋一處將兒子拘束得緊些,便也樂得應承下來。而薛蟠雖於此住下,奈何此番賈府一族族長仍是賈敬,素日嚴肅,令他頗為忌憚;二則榮府這邊頭上的姨父不管俗務,然姨表兄弟賈珠卻又是正經人,素昔除卻上了翰院當值或是外出管事,便是與了那同在榮府中作客的林煦玉出雙入對,與了自己亦不大來往;三則賈府族中的紈絝子弟此番皆因有人轄製,賈珍礙於有父在上,不敢恣肆妄為;賈璉亦因了手邊管著府裏幾處生意,無暇□□與了薛蟠常往來。由此薛蟠待於賈府的時日裏倒也並不安穩盡興,遂這挪出榮府另居一處之念便也從未放棄過。此番且按下不表。☆、第四十八回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一)  上回說到黛玉熙玉姐弟隨了煦玉一道前往榮府拜訪,此番因了林家在京亦有宅邸,遂黛玉素昔不過跟隨煦玉前來暫住罷了,先行還道隻是兩頭往來,後來則因煦玉常住榮府,一年到頭若非林府有事,素昔亦不著家。而榮府這處姊妹甚多,黛玉便也樂得隨了煦玉一道長住榮府,與了府裏一幹姊妹並了寶玉倒也十分親厚。  如今賈母見狀,心下倒也十分得意,暗自盤算著將黛玉許與了寶玉的念頭,遂待黛玉便也十分親厚,萬般憐愛疼寵,寢食起居均與寶玉一樣,迎春三姐妹倒還靠後了。此外寶玉亦與黛玉同行同坐、同息同止,黛玉雖亦有感念之心,然礙於此番不過是隨煦玉前往榮府作客,寶玉不過是眾表兄弟姊妹中的一個,感情到底難以更進一步。而此番黛玉因了與寶釵同是客居榮府之故,加之與寶玉之情亦並非那般深厚,遂心下便少了許多拈酸吃醋的心思,與了寶釵的關係倒也更為平和些許。  而熙玉則因了需跟隨杜世銘讀書,應麟間或指導,更有煦玉從旁親自敦促,遂不常有閑暇前來榮府作客,尋常隻是請安隨禮,榮府居半月,又於林府居半月罷了。  另一邊,卻說王夫人自黛玉入住榮府之後便暗生警惕,心下對黛玉暗自提防不滿。而賈珠則於某次私下與王夫人一道之時,曾對王夫人暗示道:“……如今隔壁林府裏正逢熱孝,哥兒雖年紀不小,如今也結不了親;兼了府裏老爺又遠在南邊,想為哥兒安排一門親事便也鞭長莫及……至於妹妹,即便日後長大了,這親事大抵亦和咱府裏無甚幹係……即便是老太太對妹妹疼愛了十分又能如何?便是今後林府裏老爺去了,頭上到底還有長兄坐鎮的不是?……”  王夫人聞罷這話便也心下明了,隻道是這妹妹的婚事,到底還是她家兄長說了算的,老太太即便有甚想法,也越不過兄長去。遂滿臉堆笑地點頭道:“我的兒,你說的有理。你素日裏都與了林府裏往來密切,你自是知曉的,妹妹的親事老太太便是再有主意,亦是做不得主的,但凡頭上做長兄的不順了老太太的意,老太太亦是無法……”  賈珠又接著道:“由此老太太既疼愛了妹妹,太太何不順著老太太的心思,亦一並對了林家兄妹好些?如此老太太見了高興,於太太而言隻好不壞……何況太太亦知我與林家關係匪淺,那府裏對我有恩,太太便是看在我的麵上,亦需好生擔待了……而太太若是不喜見到妹妹,我屆時便勸哥哥多將妹妹留在林府便是,如此便不怕妹妹會與寶玉生出別事……”說這話之時賈珠則暗忖若非頭上老太太堅持,自己又何嚐不想將黛玉留在林府,倒也省得整日裏提防小人暗算。  王夫人亦非愚不可及之人,對於己身利益、是非輕重之類倒也知曉得清楚。但凡確知黛玉無礙於自己實現金玉姻緣的預定計劃,其餘諸事便也無需計較。遂聽了這話亦是點頭以示明了。  之後母子二人又談了些別事,此番則按下不表。  而待三年丁憂一過,煦玉被朝廷複起,此番擢了詹事府少詹事兼內閣侍讀學士。  於此同時,煦玉收到了林海自揚州寄來的信件,信中隻道是煦玉身在京城而自己遠在揚州,距離遠了便也鞭長莫及,萬事難以從心。如今煦玉年紀亦是不小,需盡快將終身大事定下。吩咐曰若是煦玉在京遇見了合適的人家,大可就近與了應麟則謹商議,若是他們亦覺妥帖,大可就此定下,無需再征得他同意。若是能將此間事了,也算是了卻了他先母並了自己最大的一樁心願了。  而煦玉接信閱罷則久久不言,一旁賈珠見煦玉神色凝重哀戚,忙不迭詢問乃是出了何事。煦玉未答,隻將手中信紙交與賈珠覽視。賈珠閱畢,登時明了。待將信放下,便伸臂攬了煦玉問道:“玉哥,你此番打算如何回複你家老爺?”  煦玉搖首:“我不知。我隻道是若是有甚辦法能彌補這一切,便是千難萬難我亦願去嚐試,奈何卻毫無辦法……老爺道是此乃太太最大的心願,然我卻未能遂其所願,且怕是永遠無法令其得償所願……”  賈珠聽罷將前額抵在煦玉肩頭,低聲問道:“玉哥,事到如今,可是後悔與我一道?若是未曾與我海誓山盟,大抵此番你早已是娶妻納妾,令你家老爺抱上孫子了……”  煦玉聞言握住賈珠摟在自己身上之手對曰:“何出此言?當初既訂前盟,如今便也絕無反悔……隻此生未能對爹娘恪盡孝道,便也惟有來世償還……”  聞罷這話,賈珠不答,倒是憶起了當初在靜王府行令之時煦玉所做那支《寄生草》,方恍悟彼時原已預示了今日之景。  之後煦玉惟回信搪塞曰目下並未尋得適宜之人,待尋到之後再行去信稟明嚴君。  此番且說寧府,賈珍原配俞氏已故,又續娶了尤氏為填房。話說在榮府賈璉娶了熙鳳之後,寧府的賈蓉便也娶妻。所娶媳婦秦氏乃是工部營繕郎秦業之養女,秦業因與賈政同屬工部,遂素有來往。賈蓉便在賈政的撮合之下取了這營繕郎之女為妻。而這秦氏雖出身不甚尊貴,然生得嫋娜纖巧,行事溫柔和平,且知書識禮、頗有見地,遂頗得賈母青目,道是此乃重孫媳婦中第一個得意之人。  而這秦氏較賈蓉年長,賈珍又是年幼得子,遂與這秦氏年紀相差亦不甚大,加之秦氏擅風情、秉月貌,甫一進這寧府便為賈珍所垂涎。然礙於頭上嚴父轄製,賈珍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某一日,賈珍正與賈蓉在屋內閑話。此時正值夏季,秦氏沐浴之後便也衣衫單薄地轉出了屋。不提防正逢著賈珍在此,秦氏在意外羞赧之餘忙不迭轉了回去。然這意外的一幕亦是令了賈珍無端地憶起了春宮圖上所見的楊妃出浴之景,登時隻覺一陣口幹舌燥。隨後亦是不及多說,匆匆自去。  自此,賈珍對秦氏的垂涎之心亦漲至了十分,常常地便前往了兒子房中轉悠。這秦氏因了賈珍是公公,便也並不回避,由此倒給了賈珍“上下窺探”之機。某一次,賈珍借著酒酣膽肥之際,趁著四下無人,便也闖進秦氏房中,欲迫了那秦氏。然秦氏雖知曉賈珍之意,礙於賈珍乃是自己丈人,若是就此嚷將出去,大家麵上俱不好過,遂隻得暗中推攘著。正值二人相持不下之時,賈敬碰巧便從屋外路過。秦氏見狀,靈機一動,暗地裏使力推了賈珍一把,賈珍未防備之下重心不穩,身子一個趔趄,將桌上一瓷瓶撞翻在地摔了個粉碎,正好引來了賈敬的注意。  賈敬聞聲,忙地推門進了屋,見罷屋內二人衣冠不整之狀便也了悟。當即大怒,亦不顧自己年高,上前一步往了賈珍身上狠命踹了一腳,斥道:“畜生,跪下!此番竟行出這等傷風敗俗、無恥下作之事!”  一旁賈珍亦不敢分辯反抗,隻得依言低頭跪了。周遭家人聞罷響動紛紛趕到此處,隻見賈敬怒火正盛,命了家人將賈珍押往了祠堂,亦不給吃喝,令其跪在祖宗牌位前好生反省。此事一發鬧得大了,賈珍在祠堂跪了兩日賈敬仍是不解氣不放人,彼時賈敬原配鄒氏早已故去,遂整個寧府之中惟他最大,其餘小輩皆不敢來勸。尤氏無法,隻得一麵暗中遣人前往隔壁榮府中稟明賈母為賈珍說情,一麵命了賈蓉去他爺爺跟前跪了替他父親求情。  此番這事鬧得是兩府的爺們太太皆知,一時間賈赦賈政領著賈璉賈珠並了內院賈母領著邢王二夫人並了鳳姐兒一道趕去了寧府。賈母親自出麵勸說,隻道是小孩子犯錯,略施懲戒便是,這般沒完沒了地跪下去,不得把哥兒都逼死了。賈敬雖仍是怒不可遏,隻恨不得能抄起棍子一發將不肖之子打死了。然此番見賈母來勸,亦隻得說了軟話,道是此子行事乃是大逆不道,不可輕饒,定要好生懲戒一番。賈母則道懲處是懲處,然到底下手亦需注意輕重,畢竟珍哥兒乃是你敬老爺唯一的嫡係兒子,若有個不慎,逼出個三長兩短的,又當如何是好。之後賈赦賈政亦一並從旁勸解,賈珠賈璉亦隨之代兄求情,賈敬見眾人皆勸,跟前孫子又跪著代父求情,到底拗不過眾人情麵,方才同意將了賈珍放出祠堂。  賈珍兩日不得進食,已是憔悴不堪。仍是被勒令跪在眾人跟前磕頭認錯,令他老大個人顏麵盡失。賈母見狀忙令人帶下去歇了,尤氏聽罷忙領著家人將賈珍扶進房裏,又喚了丫鬟前來洗漱伺候,外間送了飯來。  然經此教訓,加之此後賈敬亦是對賈珍這方盯得緊了,賈珍自是不敢再打秦氏的主意。然從此以後賈珍心下亦生出許多怨懟,對了兒媳婦亦再無好臉色。而賈珍之妻尤氏雖麵上不動聲色,然心下對了秦氏亦生嫌隙。秦氏自是知曉此理,成日裏便活在心驚膽戰之中,不多時便也憂慮成疾,病入沉屙了。當然此乃後話,此番按下不表。☆、第四十八回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二)  卻說那一日,賈珠煦玉一道因事外出,半日後趕回府中,正值晌午時分。彼時珠玉二人正膩於車中一處貼著坐著,馬車正待拐進榮府大門,不料從半路上忽地滾出一個蹴鞠,隨後又躥出一個孩子欲將那蹴鞠撿回去。趕車的鄭文一見,情急之下隻得猛地拉住馬,馬車亟亟停下,幸而車速不快,方才未撞上那孩子。車廂中的珠玉二人則因停車的慣性而一並倒下,賈珠壓在了煦玉的身上,而煦玉的手臂則就勢撞在了窗棱之上,當即便疼得發出一聲悶哼。  車旁坐著的潤筆聞聲忙地開了車門探視珠玉二人情況,而另一邊的鄭文則怒火衝天地跳下馬車,上前一把揪住路中間的小孩大罵:“小雜種,你找死啊!”隨即抬手打了小孩兩個嘴巴。  車廂內賈珠忙地坐起身扶起煦玉,隨後掀開他的袖子察看他的傷勢,隻見手臂上已被撞得烏青一片。賈珠見狀正待命一旁的潤筆叫上鄭文回府,先行處理煦玉的傷勢。之後卻聞見車窗外鄭文的怒罵,遂抬頭循聲向車窗外掃了一眼,隻見從街角處奔來一老婦人,正對著鄭文再三再四地磕頭賠罪。賈珠見罷頓時了悟,這婦人並了這小孩,莫非便是那劉姥姥並了板兒?  念及於此,賈珠忙地喚了鄭文一聲,命鄭文莫要計較,將那婦人並了孩子領進自己院裏,再將周瑞家的叫來。並再次強調莫要糾纏此事,好生將人帶來便是,他欲親自處理此事。隨後便命潤筆駕車,先回府裏。  卻說這婦人並了孩子正是前來榮府打秋風的劉姥姥並板兒。進城之後尋到了榮寧街,來到榮府大門前。見了門前的車馬亦不敢招呼,在一旁待了許久,方才蹭到角門邊,尋了角門邊幾個遊手好閑之人打聽周瑞。那幾人打量了她一會,知曉她不過是鄉下來的,看她不上,遂誑她到一旁等著,自會見到周瑞家的人出來。劉姥姥聽罷無法,隻得依言往了牆角下等著。等了半日,板兒亦是待得無聊,便從路邊撿來一個蹴鞠自顧自玩著,劉姥姥亦不管他。不料玩著玩著,蹴鞠卻脫了手,向路中間滾來,板兒亦隨之追了過來。正值這時,賈珠的馬車便駛來了。  此番劉姥姥見板兒差點被馬車撞上,早已嚇掉半條命。幸而馬車速度不快,即時停下。孩子雖無礙,卻也著實得罪了大家的老爺們,隨後便見鄭文怒氣衝衝地興師問罪。劉姥姥隻得上前磕頭賠罪,心下直悔恨,隻道是這秋風還未打著,卻將自個兒賠了進去,還不知此番那家老爺將自個兒叫了進去會怎生理論呢。  而鄭文雖為賈珠吩咐不可為難了那婦人並孩子,然心中亦是憤懣難解,遂一路上亦是忿忿然念叨個不住:“真個不長眼的,敢在這榮寧街上亂闖,此處可是你們這等鄉下人來的地方?此番竟衝撞了我家大爺的車子,幸而大爺仁慈,方才未加責難,寬恕了你們……”  劉姥姥一麵聽著一麵點頭哈腰地賠了無數禮,鄭文將她祖孫二人領至吟風賞月齋的前廳候著,又喚了院門口的一小子前往後街上將那周瑞家的叫來。  不多時周瑞家的便聞訊而來,周瑞家的尚且不知出了何事,便問鄭文道:“是大爺吩咐哥兒將我叫來的,可知是為了什麽?”  鄭文道:“我也不知,怕是要周大娘領著那婆子吧。”  周瑞家的問道:“什麽婆子?”  鄭文答:“就是方才在咱府門口,差點撞上了咱大爺馬車的那個,好像停車的時候還撞傷了林少爺的手臂,不過大爺不令我們追究……”  周瑞家的聞言說道:“阿彌陀佛,這禍闖的……此番大爺若是想理論那婆子,又喚了我來作什麽?”  “那我便不知了。”  前廳裏劉姥姥屏氣凝神地聽著外頭鄭文與周瑞家的一席談話,已駭得麵無人色,隻不知此番自己會被怎樣責難。之後便見他二人忽地轉進了前廳,鄭文對周瑞家的說道:“這便是那婆子。”隨後又對劉姥姥沒好氣地說道:“這是大爺命叫來的周大娘。”  此番劉姥姥本便是來求見周瑞的,欲通過周瑞麵見一番王夫人。遂見了這周瑞家的便如見到救星一般,忙說道:“周嫂子,你好啊!”  這周瑞家的聞言細細瞧了一回,驚道:“是劉姥姥,你怎來了?!”  劉姥姥忙賠笑道:“便是特意上城來瞧瞧嫂子你,二來是為請姑太太的安,若是能領我見一見更好……隻不料這人還沒見到,卻出了這事兒,這……”  周瑞家的聽罷便也對劉姥姥的來意猜著幾分。  一旁鄭文見這兩人原是認識的,忙問周瑞家的道:“這是……”  周瑞家的答曰:“這姥姥家原是與太太娘家連過宗的,從前是太太常會的,今日也是來給太太請安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珠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M的馬甲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M的馬甲君並收藏紅樓之珠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