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知道冬暖總是暗中幫忙雪晴,今日卻不見她有何舉動,就奇怪道:“冬暖,你是真的轉了性子徹底疏遠了雪晴麽?”


    冬暖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春花姐,其實今日午間我就想過到後麵去看雪晴,順便拿些吃食給他,但讓大貴嫂子攔住了。”


    春花皺眉道:“雪晴傷得很重麽?你若是去看他,讓藍山知道了反而不好。”


    “是啊,大貴嫂子也這樣教訓我,所以我沒去。”


    春花是麵硬心軟的人,她又有些同情道:“萬一雪晴真的傷勢嚴重,沒人管他飯食醫藥,他可怎麽過活?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反正現在這會兒也沒什麽事情。”


    冬暖的眼中籠上一層霧氣,歎息道:“春花姐,大貴嫂子中午去看了雪晴,聽說他暈倒在院子裏已經是昏迷不醒,若沒醫藥的確不好受。不過幸好大貴嫂子有本事,不知怎的到大夫那裏求來了一瓶金瘡藥給雪晴敷上了,想來總比他硬挺著舒服一些。”


    春花一聽稍稍鬆了口氣,語帶感激道:“大貴嫂子是熱心人,以後由她暗中照顧雪晴,你也不必太操心了。我看藍山對你是真的有情,你莫要讓他失望。雪晴就算聰明長的又俊,可他到底是官奴,你將來若不跟少爺,配給藍山怎麽也比嫁雪晴有前途。”


    冬暖咬著嘴唇點點頭,鄭重答道:“春花姐,這道理我明白。”


    “明白就好,那你還有什麽憂慮的事情,如此悶悶不樂?”春花不解道,“莫非你是真喜歡雪晴不成?”


    冬暖趕緊搖頭,解釋道:“春花姐,我其實是有點擔心雪晴。今晚藍山哥離開的時候,說了句要去後邊看看雪晴,我怕他會……白日裏少爺總是提雪晴的好處,藍山哥多少是不開心的。萬一他又去尋雪晴出氣,那雪晴實在太可憐了。”


    春花緊張道:“要不咱們現在就去偷偷看看?若藍山真的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咱們也好攔著點。”


    冬暖猶豫道:“春花姐。我不敢去。正撞上藍山哥。他恐怕又會想偏了。”


    春花為難道:“就我一個人也是不方便獨自去。讓人看見了說閑話。唉。要不我先去大貴嫂子家。尋了她一起。”


    冬暖忙不迭求道:“春花姐。請你幫忙照應一下吧。我替雪晴先謝謝你。倘若不去人看看。我實在放心不下。這邊少爺少奶奶假如臨時找你。我會幫你應承。隻說你回後邊你自家裏有點小事。”


    見春花麵上還是有些顧慮。冬暖又補充道:“大貴嫂子說少奶奶是心善地人。中午那會兒大貴嫂子去看雪晴就是得了少奶奶批準。還從我這裏特意拿了吃食。”


    春花卻忽然提議道:“冬暖。我覺得咱們還是將目前地狀況如實對少爺講更好一些。畢竟這院子裏少爺才是正主子。他又是寵信雪晴地。”


    冬暖慌忙阻止道:“春花姐求你不要。萬一藍山真是去整治雪晴。讓少爺知道了。定會生氣埋怨。藍山往後就不好過了。”


    春花聽到這裏終於是體會出了冬暖原來對藍山有意,否則明知雪晴多半要遭罪,仍然還維護藍山,打算瞞著少爺行事。她心頭不禁一陣酸楚,雪晴這些年受了如此多的委屈,竟是沒人真心為他著想麽?就連一向關照雪晴的冬暖,也會在這種時刻更偏袒藍山,雪晴若知道了會否傷心難過呢?


    春花將自己的小心思藏起來,故意板起臉孔道:“冬暖,咱們怎麽能欺瞞少爺?再者今日不說,就算咱們能暗中攔下藍山也隻是救得一時,往後總有咱們照顧不到的時候。”


    冬暖認真說道:“春花姐,我以後定會規勸藍山,不讓他與雪晴一般見識。好姐姐,求求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好,我不說,這就幫你去後邊看看情況。”春花憂心忡忡答了這句,立刻撂下手裏的活計,站起身剛要出門又回頭叮囑道,“我可以不講,但是若少爺從別人那裏知道了,我絕對不會向著藍山說話。”


    冬暖是曉得好壞的,她趕緊應道:“春花姐你放心,我都明白,而且藍山也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春花本來是想偷偷溜出後門,以往隻有少爺一人,準是不會計較。如今少奶奶當家,她謹慎了許多,權衡再三還是進西屋請示了一下告了假。


    少奶奶沒細問,就放了她離開,還讓輪值守夜的媳婦子給她留後門。春花這才敢出了三少爺的院子,順著西邊夾道先向下人九號院大貴嫂子家而去。九號院北麵就是官奴院子,正好也是順路。


    而春花的父母是住在西路下人五號院子,她路過家門不入,緊走幾步拐進了九號院子。剛跨過院子大門,一扭身,她瞥見藍山正從夾道盡頭官奴院子的大門出來。春花的心一顫,她怕讓藍山瞧見,趕緊先藏在了門框後邊。


    藍山是大管家的兒子,大管家住在東路頂南頭的小合院裏,並不住下人雜院。他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沒別的可能,定然是去“看望”雪晴了。


    藍山並沒有看見春花,他一臉怨氣未消,嘴裏不知嘟囔著什麽,低著頭沿著夾道向南走了。


    春花見藍山走遠了,才去敲院子裏大貴嫂子的門,開門的是管家大貴,他說媳婦去了東路串親戚,不曉得何時回來。


    春花不願幹等,索性一咬牙,獨自一人溜去了西北角官奴院子。


    正宅這邊,趙思瑢治療完畢之後已經十分疲憊,等大夫離開,他便讓秋月和夏涼服侍著洗涮就寢。


    雖然天已經黑了,不過時辰尚早,也就是現代時間不到晚八點的樣子,蘇明貞根本沒有困意。她出了正房走到院子中,本是要去賞荷齋感受一下荷塘月色,卻發現春花魂不守舍地從後門回來。


    蘇明貞叫住春花問道:“春花,你怎麽了?剛才不是說回後邊家裏有事麽?是家裏發生了什麽,還是你身子不舒服,看你臉色很不好呢。”


    春花猶豫了一下,看冬暖並不在場,就小聲坦白道:“少奶奶恕罪,剛才奴婢說了謊,其實是去後麵為了看看雪晴。”


    這點蘇明貞早就猜到了,她不動聲色道:“你怎麽不早說清楚?中午大貴嫂子已經去看過了,難道又出了別的變故麽?”


    春花將聲音壓得更低,走近一步解釋道:“少奶奶,奴婢實在不忍心看見雪晴被人鎖在跪籠裏整治。”


    “什麽是跪籠?雪晴不是咱們院子裏的人麽,誰還可以對他用私刑?”蘇明貞的語氣中流露些許不悅。


    春花小心翼翼說道:“回少奶奶,西北角官奴院子裏原本就有些刑具,都是管教不聽話的下人用的。跪籠的高度有限,人被鎖在裏麵,隻能是維持著挺身直跪的姿勢,別說是脊背上有傷的,便是沒有傷病的那樣跪一晚都吃不消。少奶奶,您發發慈悲,救救雪晴吧。”


    隨著春花的描述,蘇明貞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幕淒慘的景象。今天早上她和趙思瑢在老祖宗那裏吃飯閑聊差不多也有一個多時辰,雪晴那段時間都是在受刑,無論棍棒鞭責還是其他,絕對都是不好受的。她雖不曾真切看到雪晴傷勢有多麽嚴重,但從辛芹和大貴嫂子反饋的情況,都是不容樂觀的。這種情況下,雪晴又被鎖入跪籠,身體怎麽受得住?


    蘇明貞此時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恨不得自己如吳庭之那樣會高來高去的功夫,眨眼間奔去官奴院子,將雪晴解救出來。然而她終究不是俠女,同情歸同情,惦記隻能偷偷惦記,她唯有用相對常規的方法處理問題。


    蘇明貞稍加思索,沉下臉逼問了一句:“春花,你若想讓我救雪晴,總要將你知道的情況都說了。我觀你神色覺得你定然還有隱瞞。”


    春花一下子跪倒在地,老實說道:“少奶奶恕罪,奴婢雖然不曾親眼見,可猜著或許是藍山所為。他過去也這樣整治過雪晴,適才奴婢又確實見他從官奴院子裏出來。”


    若是藍山私下裏做的,那倒好辦一些。


    蘇明貞暗想,自己好歹是三少爺正妻,這院子女主人,藍山是她管著,不牽扯旁人恩怨,她使些小手段,多少能鎮得住。


    於是她緩和了顏色,歎息道:“藍山服侍少爺多年,一直兢兢業業,白日裏少爺總誇讚雪晴,藍山心有怨氣也是人之常情。少爺現在已經安歇,咱們不要將事情鬧大,互相都留些餘地。往後我也會勸著少爺不要總是偏愛一人,應該多看看藍山的好處。也罷,春花你去傳我的話,就說要召喚雪晴詢問些事情。夜深了,你一個丫鬟獨自到後邊叫人多有不便,旁人有事走不開,你去尋藍山做伴一道吧。快去快回,早點將雪晴叫來。”


    交代完這些,蘇明貞的心跳和緊張還沒有過去,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將全副心思盡量集中在趙思瑢身上,結果發現很困難。雪晴的事情總是糾結在她心中。


    一開始她是因雪晴的容貌氣質而動心,隨後她漸漸知曉了他的神奇本領,更是無法不仰慕。隱約帶著穿越痕跡的遊戲棋,還有被二少爺誇讚讓兵部都重視的連珠弩,這些都說明雪晴擅長製造機巧之物。從趙思瑢那裏,她還聽說了雪晴會作詩會畫畫會彈琴,如此才華卻埋沒淪落,現在還被欺淩,怎能不讓她揪心?


    蘇明貞咬牙下定決心,雪晴的事情她一定要管,而且要治標治本。她礙於身份,未必敢明目張膽去對別的男人表露愛意,但救人危難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她喜歡的人,她心甘情願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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