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很多事,他雖然不懂,卻記得清清楚楚。 原以為,他這一生受到人的關愛與恩惠還沒有狼群給予他的多,卻沒想到會有一個人,從黑暗中向他走來,溫柔地向他伸出了雙手,即使他咬他傷害他,那人也沒有放手…… 既然你當時不肯放手,那麽,今後,我也絕不會放手,師父,你別想像那些人一樣拋下我,休想…… 內門弟子的學堂建在天機閣,很少有人會整天待在學堂上課,大多數弟子都是偶爾來聽一次課,畢竟在他們眼中,修行更加重要,不過誰都知道,孟峰主的徒弟齊光是個例外。 他是個傻子,十歲了大字都不識一個,從來不跟別人說話,聽說好像連話都不會說,走路也就是不久前才學會的。 來上課的孩子除了齊光天天都不一樣,然而就是這樣流水的同窗,竟也能連成一氣地排斥小狼孩。 不過這些孩子大多都是領主的弟子,知道齊光是峰主親傳弟子,身份尊貴,即使再看不慣他,也不敢當真實質性地動手打他,隻是常常當著他的麵陰陽怪氣地指桑罵槐,說出來的話難聽極了。 這天,才剛下學,齊光就又被一群人圍了起來。 狼孩眼神冰冷,任這群人說什麽也不還嘴,隻是靜靜地等著這些人散去,他不想給師父添麻煩,他不想讓師父覺得他不乖。 領頭的孩子見眼前這個醜八怪一如既往地不說話,很快便覺得沒意思了,準備撂下最後一句話就離開。 “傻子,醜八怪,你根本就不配做孟峰主的弟子,孟峰主早晚會厭棄你,不要你的!” 領頭的孩子說完這句話正想走,隻見眼前黑影一閃,那個一直不吭聲的醜八怪竟向他撲了過來,男孩眼中怨毒的光芒沒來由的讓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正是這股寒意絆住了他的腳步,領頭的孩子躲閃不及,被撲了個正著,兩人瞬間廝打在了一起。 一向沉默寡言逆來順受的狼孩像是被碰到了逆鱗一般,他的雙眼通紅,發了狠般出手如電,尖利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傷痕…… 那領頭的孩子也不是吃素的,作為陸嶽領主的弟子,十二歲便已經到達了練氣十層,離築基隻差一步之遙,從小被稱作天才的他哪裏有任何人敢傷他,一時也紅了眼,無數土刺憑空生出,紮向齊光。 土刺憑空出現,又去勢極快,齊光瞳孔一縮,根本沒反應過來,瘦小的身體就被紮了個對穿! 鮮血灑了一地,誰也沒料到兩個孩子間的打鬥會鬧到這個地步,周遭的孩子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也沒人敢去稟報。 “啊——殺人了!” 良久,不知是誰吼了一聲。第39章 腎虛仙宗小狼孩6 白玉連趕到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他才收下沒幾個月的小徒弟倒在血泊中,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去看看小徒弟的情況,或是去為他止血。 陸嶽領主晚白玉連一步到達天機閣前,見著自己徒弟身上的血,還有靈溪真人那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臉色,哪能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齊光瘦弱的胸口被利刃所撕裂,一道猙獰的傷口一直從左胸延伸到了腰腹,傷處血肉翻飛,甚至能看到裏麵的內腑,眼瞧著整個人出氣多進氣少了,白玉連隻覺得仿佛有一記悶錘擊中了自己的心髒,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恨不得能以身替之。 明明今早見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地纏著自己…… 原想著給小徒弟調理身體、修複靈根的計劃瞬間變成了泡影,這樣的傷勢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連保命都難! 白玉連小心翼翼地抱起徒弟,靈力不要錢一般源源不斷地向齊光的身體裏輸送著,隻為了給他吊著一口氣,齊光尚未練氣入道,身體裏沒有形成靈力循環的大小周天,白玉連給他輸送進去的靈力如石沉大海,很快就消散了,收效甚微。 冰錐一般的目光落在的陸嶽領主和他的弟子身上,那個打傷了齊光的孩子呆呆地跌坐在地上,隻覺得自己被這宛如實質的冰冷目光牢牢地釘在了原地,他這才感到後怕,連滾帶爬地來到了白玉連跟前,“靈、靈溪真人……我不是故意的……” 誰都知道玉虛仙宗內傷害同門該當何罪,普通弟子私下鬥毆都會被宗門除名,更別說他打傷的是峰主親傳弟子,黃磷見白玉連冷若冰霜,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又轉頭去求自己師父。 “師父……他們都看到的,是那個醜……是他先動手的,我不想的!” 陸嶽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才堪堪坐上一脈領主的位置,十分清楚宗主還有宗門長老們對孟九歌的看重,見孟九歌這般著緊這個徒弟,心知此事是不能善了了…… 自己的徒弟八歲入道,十二歲已是半隻腳跨入築基的門檻,反觀那個小子,十歲了尚且一事無成,靈根又是斑雜的五行廢靈根,真不知孟九歌為什麽會對這樣的廢物另眼相看,既然不是自己的徒弟先動的手,錯不在己方,隻希望這人能講點道理。 陸嶽上前道,“孟峰主,劣徒出手傷人確實該罰,隻是這件事也不單是黃磷一個人的錯,錯不在他,您看……” 聽到陸嶽的話,白玉連冷笑一聲,錯不在他,好個錯不在他!他清楚自己徒弟的性子,齊光很聽他的話,自從剛回青雲峰那次自己命他不要隨便傷人後,齊光就再沒有跟別人動過一次手,若不是有人主動惹事,他怎麽會違背自己的話? “此子品行惡劣,心性殘忍,不適合修道一途。” 黃磷有心想反駁,可終究不敢對上白玉連的雙眼,自己是土木雙靈根,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為修道而生的天才,他不適合修道誰適合,那個廢物嗎? 白玉連怎麽會看不到黃磷眼中藏著的輕蔑,既然你看不起普通人,那好,從今往後,我便讓你做一個永遠無法修煉的廢物,成為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一道迅疾的白光從白玉連手中飛出,直直地擊中了黃磷的丹田,黃磷感覺到一股暴烈的力量在他的丹田處肆虐著,那力量在他的經脈中橫衝直撞,眨眼間便震斷了他的經脈,絞碎了他的靈根,半晌,劇痛襲來,靈根被毀修為被廢的痛苦令他瘋狂地在地上打著滾,眼耳口鼻中皆流出了濃稠的鮮血。 見黃磷麵容猙獰,口中不斷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在場眾人心驚膽戰,瑟瑟發抖,生怕靈溪真人的怒氣會牽連到自己頭上來。 陸嶽大驚,連忙上前查看自己徒弟的情況,探到他的身體裏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後,陸嶽怒極,“你!你敢廢我徒兒修為!” “孟九歌!你竟然公然藐視門規,私自用刑!” 白玉連無視了陸嶽的咆哮,召出飛劍離開。 人總是要為自己做出的事負責的。 “無論你是想上報宗主還是請執法長老裁斷,我孟九歌奉陪到底。” 陸嶽凝視著白玉連遠去的方向,臉上陰雲密布,宗主?執法長老?哪個都會向著他孟九歌!這偌大的玉虛仙宗,根本就是以師門傳承為紐帶,難道他們這些外來者在這裏就真的難有一席立足之地麽? 孟九歌,景纖塵…… “師父……” “把他抬走!”陸嶽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禦劍離開了,再沒有看黃磷一眼。 一粒黑色丹藥被喂入齊光口中,那一汩汩往外冒著的鮮血終於止住了,靠在白玉連懷中的小孩意識早已模糊不清,朦朧間,他感覺自己落到了一個清冷的懷抱當中,嗅到師父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氣息,齊光的雙手緊緊地抓著白玉連的衣袖,嘴裏喃喃著“師父”二字。 白玉連一陣揪心,徑直抱著人進了丹房的裏間,一邊用靈力維係著齊光的性命,一邊顫抖地將他的傷口簡單縫合起來。 他檢查過齊光的傷,五髒俱損,外傷易治,內傷難治,即便是原裝的孟九歌,想要把這孩子從死亡線上救回來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莫非是世人常說的因果輪回,循環不失?孟九歌欠你父母的,終究是還到你身上了……隻是,你會受此重傷亦是因我而起,若我沒將你帶回,你也不會遭此一劫,到頭來,倒真不知是誰欠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