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其實宗濟源對馮濤做過一定程度的調查,發現這孩子各方麵條件都十分合適,從農村高考出來的,為人踏實本分,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都工作認真,知恩圖報,何況還是一個寢室的,做自己安插在小玉那孩子身邊的眼線再合適不過。而馮濤之前就聽說宗玉衡的父親是很厲害的大人物,他敏感地覺得,也許這就是自己一生一次的機會,而他則抓住了這個機會,說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去看好宗玉衡,不過兩件事他還有點擔心,一是如果他不去打工就沒有生活來源,二是大四的實習沒有著落。宗濟源說:“第一件事很簡單,我也調查了下,知道你家裏的情況,既然是請你打工,自然要付你工錢,就按月結算,第二件事……”他笑了笑,“你畢竟還是年輕,我給你分析下這件事情——如果你以後替我看好小予,那麽,他以後實習的時候去哪,你就會去哪,你是聰明的孩子,好好想想吧。”馮濤就想了一下,結果越想越覺得這果真是個了不得的承諾。其實不僅是實習……機會和挑戰並存,他表態說:“我幹!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覺得我是物有所值的。”之後馮濤就開始了自己作為宗玉衡影衛的身份——說起來,自己能有今天的造化部分也是托畢雲濤的福,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那兩隻在大學裏的翻雲覆雨,也顯不出他的鞍前馬後。第 11 章打聽之下畢雲濤很可能前往就職的金融機構所依附的銀行正是他們的同學朱麗娜工作的那間。馮濤就給朱麗娜打了個電話了解情況,對方很熱情,還順勢約了他一起吃頓飯。馮濤就說:“怎麽能讓女士破費,我請你。”其實他心裏是有點犯尋思的,不為別的,當年他曾經對這個朱麗葉是有過點想法的。剛上大學那陣,馮濤也想要走走“仕途”,報名參加了學生會的社團,和朱麗葉共事過一陣子,又因為是一個班的,比別的學生走得稍微近了些。有時候開會時間太晚了,馮濤就送她回女寢,一路上隨便聊聊天,他覺得朱麗葉當時起碼是不反感他的去追求的。可是他不是不猶豫的,姑娘雖然美好,可是他有一個沒辦法克服的障礙——他沒有錢。不是有點沒錢,是一點錢也沒有。他來上大學時候家裏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把能借的錢都借到了,也不知道學費為什麽那麽貴。沒錢,還談什麽戀愛?生存才是世界第一的任務。不久之後,馮濤就從學生會退出了,他要打工做兼職,沒時間去開會,去搞活動,去結交部長副部長,去在各種場麵露臉,比起這些,他更需要的是一份能給他帶來收入的工作,這才讓他活得踏實。大學第一個寒假,馮濤沒有回家,既省下了來回的路費,又是個抓緊掙錢的好機會。他在一個製作鐵板燒的飯店找到了一份小工的工作,就是人家師傅在客人麵前刀子鏟子紅酒胡椒棒地賣弄活計的時候,他在後麵默默地給備料,經常被洋蔥嗆得直流眼淚,下了班身上也散不去的煙熏火燎的味道。可是他不討厭這個工作,老板不拖欠工錢,一個月做下來也有個千把塊的收入;而且那個飯店的後廚是半開放式,就是用玻璃和客人區隔開,沒事他還揣摩師傅的花式手法,如果他有了那手功夫,以後打工的時候就可以賺的多一點了。有一天,正在一邊切土豆一邊偷師的時候,他看到一對年輕情侶攜手走進來,一路走一路撒下多餘的幸福啥的,他的刀一頓。那情侶中的女孩就是朱麗娜,她是客人,而他是一個切土豆的小工,中間隔著一層透明卻無法穿越的玻璃,玻璃的那邊他能看到,卻不是當時的他所能去的地方。隻是一閃念,馮濤隨即低下頭認真的一片片地把土豆切好,裝盤。那是最後一次馮濤對朱麗娜有過超過同學關係以上的關注,直到現在,因為宗玉衡舊愛的緣故,他又不得不溫習了一遍當年那點月朦朧鳥朦朧已經朦朧得幾乎忘記的舊事。不過其實也沒什麽,什麽都發生過。朱麗娜現在在銀行人事部門工作,馮濤覺得她對內部的人事任命什麽的應該消息比較靈通,故而是有接觸價值的,隻是他不能把真正的企圖堂而皇之地拿出來說,隻打著谘詢貸款融資的幌子,第二天發出了邀請。朱麗娜穿著格子英倫風呢子外衣,妝容恬淡自然,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進入了人生的鼎盛期,比及二十左右的她更多了幾分成熟自信的風韻。她出現在餐廳的時候,左顧右盼,發現馮濤的時候微微一笑的風情頗吸引了兩三道暗暗覬覦的小目光。“對不起,來遲了一些。”她走過來,大方地說。馮濤說:“沒有,剛剛好。”倆人就坐,點餐。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馮濤比較婉轉地打聽了下畢雲濤的就職情況,得到的答案是“大概不久就要正式過來報道了”,此外也沒什麽更具體的信息了。朱麗娜似乎並沒有洞悉他的真正意圖,純粹把這當成老同學間重拾友情的小小聚餐了還是什麽的,講了很多大學時代的舊事,比如哪天的哪次活動,他們倆具體負責什麽,期間有什麽變故,又如何解決,如何對話……這些事情久遠的連馮濤都記不清了。人的腦子就像是停車位,舊的記憶褪去才能騰出地方給新的,馮濤的腦子裏已經沒有那麽多車位給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了,不知道朱麗娜怎麽記憶力就那麽好。“我一直想知道你那時候為什麽就突然退出了?明明做的很開心,部長也很欣賞你,說來年的競選你也有希望。”馮濤笑了笑說:“這問題你當年也問過我吧?”朱麗娜說:“你好像是說沒有興趣了,想專注學業。不過我覺得你不是那種隻想讀書不想做事的人。”馮濤說:“我是那麽說的?——其實是為了麵子撒謊了。我當時是因為和打工衝突所以才退出了。”朱麗娜愣了一愣,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會是這個,她是聽說他家裏條件好像不怎麽好,也知道他大學時代就在外麵打工的事情,可是因為這個理由而退出社團活動是她沒想到的,在她的觀念裏兩者應該是能夠兼顧的——其實是她高估了馮濤當時的經濟狀況。朱麗娜一時有些感慨,“那還真是可惜——我一直覺得你身上有股勁頭,無論做什麽都一定能成功的。”馮濤謙虛地表示不敢當,自己現在也沒什麽成績,不過是給人家打工的。朱麗娜說:“那要看怎麽衡量成了。比如含著金匙出生的人,做出多大的成績也不奇怪,可是你我這樣的普通人家出身,通過自己的奮鬥走到這裏,是十分了不起的。”馮濤說:“就別誇我了,這點事不值一提。要我說我們宗總也很了不起,明明已經含了金匙了,可是還肯自己做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朱麗娜說:“我可是聽咱班其他同學說了,說其實你們公司裏裏外外其實都是靠你一個人在拿事,宗玉衡還是做他的少爺。”馮濤立刻正色說:“這樣說對宗總是不公平的,我頂多是在技術上做的多一點,他也在努力地工作。”朱麗娜見他的態度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在下屬麵前說老板的不是而得不到響應是有些令人尷尬的。這一晚總體下來氣氛還是不錯的,吃過飯後馮濤送朱麗娜回家,在她家樓下分手的時候,她大方地表示,“今天已經晚了,不太方,下次有機會再請你上去坐坐。”兩人相約“以後常聯係”。可是轉身馮濤的心就沉了下去,他有種回到十年前的錯覺,同那時一樣,現在的朱麗娜也不討厭他去追求,不,現在的她沒了少女的青澀被動,簡直像是在主動鼓勵他一樣。可是馮濤對錢發誓——他並沒有一星半點“上去坐坐”的野心。隻是,同十年前不同的是,他不追求她理由已經變了。他對自己的人生是有規劃的,事業才是他現階段唯一的追求,他的壓力那麽大,他的時間那麽緊,他怎麽有時間浪費在這樣一個不經濟的地方?何況,就算找女友也要找對自己的事業有所幫助的,一個銀行的人事幹事是無法滿足這個條件的。更何況朱麗娜還是個有婚史的。簡而言之,在他心底最下麵那一層的算計中,他覺得自己值得更好的。他不急,反正離三十五歲還有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