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顧長歌才吐出一口氣,淒笑道:“罷,我知你們盡力了,方才心急,莫怪罪。”


    的齊成染雖閉了眼睛,但心裏,卻甚是複雜。


    暮色來臨,錦城郊外白雪皚皚的原野之上,身著白狐裘的顧長歌縱馬馳騁,似要將今日憋在心裏的痛全部出來。


    不一會兒,原野上出現一匹黑馬。


    齊成染遞給顧長歌一壺酒,淡淡道:“杜康可解憂。”


    顧長歌苦笑,“借酒消愁愁更愁,我不想喝,隻想哭一場。”


    齊成染輕輕頷首,自己大口飲完了壺中酒,繼而大手一揮,將酒壺拋擲一處,不一會兒,便被白雪掩埋。


    齊成染頓了頓,沉聲道:“你真這麽愛我……愛他,魏無極?”


    顧長歌點頭。


    “為何?我記得,魏無極並未見過你。”


    “嗯,他從未見過我,但五年前,我卻見過他。大魏北燕一戰,我曾親耳聽到他對那什麽洛相千金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年我才十三,情竇初開,想起母妃說男人嘴上誓言都當不得真,隻有過了一生,才知這男人是不是真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我並不信他,但後來,我親眼見到他為了那女人而舉身赴死。”


    顧長歌自嘲一笑,“你既說他從未見過我,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那些話是我騙你,魏無極連我的臉都沒看過,怎會喜歡我。”


    說罷,她低聲道:“對不起,之所以說那些話,我隻想你找到幸福。原諒我,我們都被命運捉弄,你的幸福不是我,我的幸福也不是魏無極,而魏無極的幸福是洛相千金。”


    她嗎?齊成染心裏冷笑,臉上不顯,隻淡淡道:“郊外風大,莫待久了。”


    他雖然不喜歡顧長歌,但真心待他的人,他向來禮待。


    誰料齊成染剛說完,便聽顧長歌咧嘴一笑:“其實我現在想想,也不是很喜歡魏無極嘛,他就像我的一個夢,少女的夢,現在夢醒了,他去他的地府,我繼續做我的郡主,反正他也不喜歡我,不值得我傷心掛念。”


    齊成染瞳孔微深,脫口而出道:“那我……”


    “你……”顧長歌側目,“你不是不如以前喜歡我了嗎?”


    齊成染沒有說話,顧長歌隻當他默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終於想開了,我很欣慰啊!嗯,王家的事情擺在這裏,你若不給個教訓,恐怕其他世家有樣兒學樣兒,會站你頭上拉屎,這樣,把王家的事情處理了,你就回京,好不?”


    齊成染沒有反對,他眉頭微鎖,卻不是擔憂王家,而是想到顧長歌的話,心裏有些發堵。


    終於解決了齊成染這個大麻煩,顧長歌輕鬆至極,當晚便睡了一個好覺。


    次日醒來,便讓王府丫鬟傳信王家當家人過來,她要為齊成染討公道。


    不過話說,魏無極死了,她也就當時狠狠傷心了一下下,後來那股傷心勁兒慢慢散去,到現在竟一點都沒感覺,這……


    不應該啊!


    奇了怪了。


    罷,此事她也沒多想,隻將功勞歸到母妃的教導上。


    她小時候,端王妃便常說:“神馬三從四德,都是鬼話,你要為自己活,男人如衣服,錢權才是正理。”


    她萌萌道:“那父王呢?”


    端王妃說:“父王是個好衣服,母妃很喜歡,所以就不用換了。”


    她道:“那要是長歌找不到好衣服呢?”


    端王妃說:“找不到好衣服就不穿,誰規定女人一定要穿男人那件衣服,我那個世界就有很多人不穿。”


    她喔了聲,童言無忌道:“那長歌也要穿母妃穿的衣服。”


    端王妃兩眼一瞪,直接掃向在旁悠閑喝茶的端王,沒好氣道:“你來解釋。”


    端王死活不解釋,說他的女兒豈容灌輸這些思想,既然端王妃要教,就教到底,他才不插手,但後來,被端王妃死活纏著,最終無奈對顧長歌道:“長歌,父王這件衣服隻能你母妃你穿,你穿不了,穿了就是。”


    小長歌喔了聲,想了想道:“可是皇伯伯(先帝,當時還沒死)的衣服就有很多人穿。”


    端王暗罵親兄長無下限,笑道:“那是你皇伯伯,總之父王的衣服隻容母妃穿,你的丈夫也隻能容你穿。”


    長歌回過神,想到自己母妃常爆出口的那些離經叛道之詞,不由笑了。


    從她出生,便聽外人以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的心態,說父王獨寵母妃並不長久,長此以來必定休妻,但如今十八年過去,母妃還是幸福地躺在父王懷裏。


    所以啊,母妃說的是對的。


    但於她而言,相信母妃的同時,又覺得母妃說的並非全對,即便將男子視為衣服,但也要真心相待,若母妃不是真心待父王,父王會真心待她?


    換衣服嘛,隻限於當男女其中一方對另一方無情時,方可換!


    她深吸一口氣,魏無極這件衣服,她是該換了。


    在婢女的服侍下,顧長歌已梳妝打扮好,此刻鏡前,儼然是一翩翩俏公子。


    她和哥哥是雙胞胎,兩人平分胎中營養,因此生下來時便有九分相似,至於剩下的一分,胭脂水粉能拯救他們隨意互換身份。


    齊成染來到端王府正廳時,便見到坐於首位品茶的‘顧長衍’。


    這通身的氣派,言行舉止無不說明了尊貴的身份,但齊成染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哪裏怪,他也說不出,總覺得似乎……這顧長衍有些女氣。


    ‘顧長衍’見他來,倏地一笑,“成染,王家人一會兒便來,你先坐坐。”


    這笑,不似男兒間的交往,倒有些像女人。齊成染略一細想,答案便隨之而出,想必這顧長衍便是顧長歌吧!


    女扮男裝,她也真做得出!


    齊成染笑笑,“長歌,你以世子的名義見外男,當心世子回來收拾你。”


    顧長歌吐吐舌頭,“他自己跑去遊山玩水,將錦城的爛攤子留給我,他若收拾我,我便告訴父王母妃他不愛護妹妹,看他如何解釋。”


    端王寵妻出名,端王妃寵女出名,端王世子還真不好解釋。


    這時,下人傳報,王家來人了。


    顧長歌抬眼,就見王家掌權人王大爺得體走來,身後跟著王三爺與其子王英男。見王英男一瘸一拐杵著拐杖,便知這廝已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王英男看著被教訓得極重,但沒按照說法斷手,也沒斷腳。顧長歌眼眸微眯了眯,王家人要保王英男了。


    但她顧長歌是誰,齊成染是誰,豈容吃這等虧?


    顧長歌不急不慢地飲了口茶,王家幾人恭敬地朝兩人見禮,後賠禮道:“那天的事情,實屬我這侄兒衝動了些,驚嚇了郡主、傷了齊世子是我們王家不對,我已將侄兒教訓了一頓,眼下將侄兒帶入端王府,要打要殺,全憑衍世子與齊世子的意思。”


    齊成染淡淡看了王家幾人一眼,並未說話。


    顧長歌悠悠地手中小玩意兒,含笑道:“王家主的侄兒,本世子哪敢打殺。不過昨兒聽王家主說要將你侄兒手砍了,嗯,既然王家主這般說了,本世子也不便拂了王家主的意,這便砍吧!”


    王大爺臉上的笑容一僵,看來這件事情,端王府是不想化幹戈為玉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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