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戰爭。


    但凡你還有一點點想和對方重歸於好的念頭, 都不要選擇冷戰。


    就算是對方主動不搭理你,你也不能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就幼稚地跟對方賭氣。


    這是他爹在裴時榿成長過程中, 傳授給他箴言之一。


    ——於是, 裴時榿跟蒔音的冷戰持續了整整三天。


    ......


    其實也不能算是冷戰了。


    就是由“來往頻繁肢體接觸也很自然的‘好朋友’”變成了“見麵時打個招呼其餘時間各玩各的普通同學”。


    許集安他們倒沒發現有什麽不對, 隻覺得這是位置離的遠了之後的正常情況。


    但當局者清的裴十七, 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這種“針對”。


    而且在他的思維裏,是莫名其妙、毫無由來、卻異常嚴重的——針對。


    他覺得蒔音對他的微笑, 和對隔壁班化學老師那條阿拉斯加犬的微笑是一模一樣的。


    甚至還不如一條狗。


    ......裴十七太生氣了。


    但是他爹的人生箴言又一直在腦海裏晃啊晃的, 揮之不去。


    所以盡管他因為這樣沒由來的針對感到生氣和懵逼,還是蹙著眉頭思考了整整三天的緣由和解決方法。


    但是很顯然——毫無效果。


    他試著問寧詞,


    “蒔音最近有遭遇什麽大事嗎?”


    對方疑惑地搖了搖頭,


    “沒聽說啊, 怎麽了嗎?”


    少年蹙蹙眉,沒有回答。


    而後撐著手肘看講台。


    這節課是英語課,但是英語老師生病請假,就讓蒔音幫忙放一下聽力的音頻, 讓他們練習聽力。


    女生坐在講台前,在聽力書上劃了劃, 眉眼寧靜,沒有抬頭。


    裴時榿看的走神, 手肘一滑,桌子上的書就往前溜去。


    直接推倒了前方的礦泉水瓶。


    “哐當”幾下。


    礦泉水瓶跌落桌麵,砸了前桌的劉益洋,然後與地麵大力接吻。


    在全班刻意維持的寂靜下, 這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蒔音抬起頭來。


    目光淡淡地落到這邊。


    “忍耐一下吧,隻剩下最後一課了。”


    她點擊了一下暫停,聲音平靜而柔和,


    “這張音頻雜音比較重,所以請大家盡量保持安靜。”


    “如果有的同學實在聽不下去的話,可以出去休息一會,不要影響其他人就行。”


    ......有的同學。


    雖然這麽稱呼也沒什麽問題,但是就是怪怪的,讓人打心底裏不爽。


    要知道之前有節班隊活動課進行辯論,團支書去開會了,就由蒔音負責主持。


    辯論辯到一半,幾個男生抱著籃球大汗淋漓地闖進來,直接讓台上正在說話的人卡了殼。


    女生挑挑眉,很寬容地放過了其他人,卻單點了他們中最不好搞的刺頭。


    ——“裴時榿,既然你這麽空,寫檢討之前不妨上來先計個時。”


    班主任確實說過,班隊課敢翹課的話一定要寫檢討。


    但是裴時榿這麽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回團支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卻唯獨這次,被代班的蒔音直接揪了出來。


    同學們本來還以為又要開始一場世界大戰,握著小拳頭睜著八卦的眼睛打算看好戲。


    結果沒想到,少年把手裏的籃球隨手一丟,就邁著大長腿抬腳走上講台。


    從她手裏接過秒表,語氣比姿態更懶散,


    “說吧,記幾分鍾?”


    .......


    從那之後,蒔音有時候走在走廊上,都會遇到一些完全不認識的人高馬大的男生跟她打招呼。


    揮著手,點點頭,語氣和藹,


    “蒔姐好。”


    把一旁的江妙笑的直打跌,


    “所以你現在算是,老大的女人了嗎?”


    女生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然而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人們往往對越親近越熟悉的人越肆無忌憚。


    而把客氣和禮貌留給不想親近的人。


    從大範圍裏單挑他一個的“裴時榿”,到刻意把範圍擴大的“有的同學”。


    這其中的態度變化簡直不要太明顯。


    裴時榿彎腰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也沒坐下,就這麽倚著窗戶,目光灼灼地盯著講台上的女生。


    眼裏的情緒很明顯,已經帶上了幾分沒由來的怒火,抿緊的唇角可以看出他就是在壓抑自己的憤怒。


    但是蒔音說完這些話之後,就點開了音頻繼續做聽力,神情寧靜,沒有一絲波瀾。


    盡管頭頂那道視線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她也沒抬頭。


    一直沒抬頭。


    .......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


    大概是蒔音的表現真的太明顯,英語課下課之後,許集安就迫不及待地轉回頭,問他的十七哥。


    男生麵無表情地翻著詞匯書,語氣冷淡,


    “我他媽也想知道。”


    劉益洋思考了一下,


    “照理說,蒔音脾氣最好,也講道理,要不是十七哥你真的做了什麽很過分的事情,她絕對不會生氣的。”


    “是啊,要不你好好想想,說不定是什麽誤會?”


    季威從前方回過頭來幫腔。


    “懶得想了。”


    他丟開手裏的書,神情冷倦地站起身,


    “煩死了。”


    “你去哪兒哥?”


    沒有絲毫回答。


    許集安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中間大組那個同樣空了的座位,摸不著頭腦,


    “他們這是咋了到底?”


    “寧詞,你跟蒔音關係好,你知道她跟我十七哥到底怎麽了嘛?”


    女生從劇本修改稿裏抬起頭,神情迷茫,


    “他們怎麽了嗎?”


    “......算了,跟你說也是白說。”


    許集安瞅了瞅她,


    “不過你這劇本怎麽還沒寫完?”


    “班主任說,之前的初稿不夠正能量,而且我們討論了一下,發現動物的道具也很難準備,所以幹脆重新再寫一版了。”


    “什麽?之前那個劇本寫的多好啊!老楊究竟有什麽毛病,演個搞笑話劇要什麽正能量哦,難怪蒔音心情不好,說不準壓根兒不是被我十七哥氣的,就是被老楊氣的。”


    女生握緊了手裏的筆,沉默了一會兒,


    “我會努力寫的。如果,如果實在不行的話......”


    “不是不是,那啥,你別誤會啊,我絕對沒那個意思,你慢慢寫,慢慢寫,我們都不著急,是吧季威?”


    “啊?”


    “你在幹嘛?臥槽,你個沙雕玩意兒居然帶手機......你他媽居然不告訴我?!”


    “等會兒,別搞先!有個人渣要追我蒔姐,我得幫十七哥守住我方水晶。”


    “什麽?哪個人渣,給老子看看!”


    .......


    寧詞看著他們打打鬧鬧,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再說話,繼續低頭寫劇本。


    那廂,裴時榿一走出後門門口,剛好就撞上了接水回來的江妙。


    對方看了他一眼,板著臉小聲嘟囔了一句,


    “渣男。”


    男生蹙起眉,


    “你什麽意思?”


    “我哪有什麽意思,倒是你,你可有意思了。”


    “你有話就直說,我沒工夫跟你繞。”


    江妙被他冷峻的神情嚇到,有些瑟縮。


    “你你你跟我發什麽脾氣,我站錯了cp我還生氣呢。你這個始亂終棄,腳踩兩條船的渣男,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裴十七怔了怔,


    “我......腳踏兩條船?”


    “難道不是嗎。蒔音她劇本寫到一半被老楊否定,白費功夫本來就很傷心了,又看見你跟寧詞打情罵俏,你還直接說她寫的劇本是十萬個冷笑話......我說,你究竟喜歡哪個啊?我們蒔音也是很有人氣的好伐,你要是跟寧詞定了你就不要再來浪費她的感情了......”


    “等下。”


    他打斷她,擰著眉毛,覺得不能更荒唐,


    “你說我跟寧詞打情罵俏?”


    “不然呢?”


    “你的意思是,蒔音是因為這個才針......生氣的?”


    “不然呢?”


    少年擰著眉毛,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蒔音會因為劇本被班主任否定就傷心的人嗎?


    不是吧。


    等下,這話的意思是,蒔音因為他跟寧詞打情罵俏而生氣了?


    蒔音為什麽會因為他跟寧詞打情罵俏而生氣?


    難道......


    不對不對,他究竟什麽時候跟寧詞打情罵俏了?!


    邏輯控裴十七又回到了最原始的問題上。


    他看了眼眼前仿佛有一大堆話要罵又不敢罵氣憤的不行的江妙,總覺得這個人不靠譜。


    “我不跟你說了,說也說不通。”


    女生抱著水繞開他,氣勢洶洶地走進教室。


    ——雖然其實最真實的原因是,覺得他的表情太可怕再呆下去可能會被揍。


    ......


    江妙離開後,裴時榿站在原地費解地沉思了好一會兒。


    那天早上明明都還很正常的,中午吃飯的時候忽然就拒人於千裏之外了。


    但是一個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去交了個檢討,被教導主任拉著談了四十分鍾的心,然後拿回來一張競賽的報名表。


    後來大課間去小賣部買了個飯團和三明治。


    去排練室排練了兩節課的話劇。


    然後就中午吃飯了。


    ——所以究竟哪裏不對了?


    難道是因為他把蒔音桌子上那個來路不正的雞蛋餅給丟掉了?


    一個雞蛋餅而已,不至於吧。


    少年思考了半天沒思考出結果


    ——於是打算先去買個雞蛋餅探探路。


    雖然鈴聲已經響了,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跑回班裏上最後一節自修。


    但是自修課這種東西,對於裴大爺來說,可有可無,上和不上都一樣。


    然後他剛一走到一樓的樓梯口,就看見了一個讓人不是那麽高興的畫麵。


    裴十七走的是東麵的台階。


    而一樓東麵台階的樓梯口,其實離教學區有些遠,反而正對著平時通知消息和播放晚間音樂的廣播站。


    此刻廣播室的門沒有關上,一眼就可以看見裏麵的場景。


    空曠的房間裏,就兩個人,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男生不認識,但女生很好認,就是蒔音。


    讓人看了不愉快的原因是,那個男生正抓住女生的胳膊,很激動地在說些什麽。


    而女生掙脫和後退的動作,明顯體現出了她的抗拒。


    裴時榿挑挑眉,往前走了幾步。


    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我究竟哪裏配不上你?你說啊!”


    ——這是什麽瞎幾把狗血台詞?


    “王宇,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


    蒔音的語氣聽上去已經非常生氣了。


    “那你倒是說啊,我究竟哪裏配不上你?”


    “所以你現在這樣猥瑣沒品的行為,為什麽會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你配得上的女生?放手,聽見沒有,不然我真的開廣播了。”


    “你裝什麽啊,你不就是裝清純吊人胃口嗎,表麵上一副特幹淨的樣子,還不是裴時榿怎麽對你你都能倒貼!”


    王宇又拽了拽女生的胳膊,對方後退時一趔趄,直接摔在地上。


    長發蓋住側臉,手肘撐地,姿態十分狼狽。


    但男生見她沒反應,就變得越發惱怒起來,語氣用詞不像個學生,反而更像個沒文化的流氓混混,


    “蒔音,你看看清楚,老子也有錢,老子比他更有錢,你倒貼他還不如倒貼.......嘶——你他媽誰啊?”


    .......


    問了一句沒人接。


    王宇的手被捏住,拽著蒔音胳膊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下來,他吃痛地往後踹,沒踹著,立刻破口大罵,


    “我操,哪個不要命的敢跟我動手,你他媽不認識老子是不是,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和裴時榿自稱“老子”時懶洋洋的語調不同,他說起“老子”來,一口的社會腔,整個人半點幹淨的學生氣都沒有。


    讓人聽了就心生厭惡。


    少年麵無表情,語氣裏帶著冷冷的笑,


    “所以你哪位?”


    “王宇!你他媽哪個學校混進來的,一中就沒不認識老子的人!”


    “是麽,那真巧。”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一中也沒不認識老子的人,你他媽又是哪個學校混進來?”


    ......呦謔。


    還真敢跟他拽!


    王宇忍著手指的疼痛轉過身,氣急敗壞地抬起頭就要打架,結果腳伸到一半卻忽然頓住了,


    “......裴時榿?”


    裴裴裴時榿?!


    “看來你認識我。”


    少年勾勾唇,踢了踢他懸在半空的腿,乍一看很隨意,其實力道大的很,對方直接就摔在了地上,一連帶倒好幾張椅子,發出劈裏啪啦一陣響。


    嘖。


    活該。


    裴時榿掰了掰指關節,就要繼續往下揍,身後卻忽然傳來小小的阻力。


    ——衣角被人拽住了。


    他轉過頭,看見了紅著眼眶的女生。


    女生費力地撐著地麵站起來,指了指一旁的廣播。


    開關壓在“on”的那一邊。


    廣播是開著的。


    少年微頓,而後輕輕踹了踹地上的人,蹲下身,似笑非笑,


    “同學,你背過元素周期表麽?”


    “老、老子用不著背那玩意兒,你你你要幹什麽?”


    “不幹嘛啊。但是我們試驗班,有三大班規,第一條就是不跟沒文化的傻逼談戀愛。看在你這麽不要臉的份上,給你個機會,你猜一下,周期表裏第51號元素是什麽?”


    “......”


    “看來你不知道。”


    他懶洋洋地歎了口氣,


    “那聽好了哦,隻跟你說一次,你最好給我記住。要是記不住,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蒔音仿佛猜到了他要說什麽,就想去按廣播開關。


    但是手直接被人拉住了。


    少年站起身,踩著地上的手指,加大了力道,語氣和眼神一樣冷,


    “傻逼。”


    然後拉著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化學元素周期表第51號元素是銻,化學式是sb


    以及,十七就是直男啊超級大直男


    沒有繼承他爹的情商他也很委屈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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