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音登記完缺少的習題集後,剛好在教學樓的樓下遇上了團委老師。


    對方一邊說著“我正要去找你呢”,一邊就親切地挽著她的的手把她拐去體育館做苦力——這周四開始的籃球比賽,學校大發慈悲地打算根據各班的課表分別安排觀賽時間。


    這項工作交給了團委老師,團委老師又一臉信任地托付給了蒔音。


    “我這周剛好在忙婚禮的事,就拜托你了小蒔音,到時候請你喝喜酒。”


    “我根本就是你的助理吧,學校應該把你的工資分一半給我才對。”


    “我這不是信任你嘛,你做事可比那些老師靠譜多了。諾,請你吃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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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隻好無奈地接過那一堆課表和比賽安排日程,


    “每個班兩場對吧?”


    “是的,愛你哦小蒔音。”


    ——郭漫臻總以為她和團委老師之間存在著不可告人的親戚關係,才導致對方對她偏愛非常。


    但實際上,兩個人平時是這種沒有多少距離的相處方式。


    畢竟對方也隻不過是一個剛任職的聲樂係畢業生而已,和蒔音差不了幾歲。


    說到底,世上沒有人是攻無不克的堡壘,關鍵隻在於你有沒有找到正確的方式。


    因為和團委老師嘮嗑耽擱了太久功夫,等到蒔音抱著一堆資料回到教室時,大家都已經排好了座位。


    江妙在第四組中央衝她激動地揮手,指了指自己身後唯一的空座。


    蒔音稍微有些驚訝,因為這比她預想中的效率要高了太多。


    亂糟糟的局麵並沒有出現,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自習。


    但她在看見剩給她的那個空座時,還忍不住挑了挑眉。


    ——太奇怪了。


    第四組倒數第二排,靠窗。


    前桌是江妙和金筱姚,後麵是裴時榿和轉校生寧詞,而自己的同桌是今天早上饅頭事件的罪魁禍首許集安。


    不管是江妙還是季威,都不可能給她安排成這樣的位置吧。


    果然,女生剛坐下來,江妙就苦著臉丟了一張紙條給她。


    “蒔音,我快要被氣死了。本來我是想跟你同桌的,但金筱姚完全沒有眼色。都怪老楊,氣死我了!”


    完全沒有邏輯的一句話,說了一長串也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麽,反而引起了更多的疑惑。


    一向是江妙的風格。


    蒔音想了想,端端正正地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傳回去,


    “下課再仔細說吧。”


    結果沒過半分鍾,紙條又被丟了回來。


    但江妙扔的力道太大,小紙團氣勢凶猛地越過蒔音肩膀,直接砸在了她後麵的桌子上。


    “咚”的一聲。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嗤笑。


    蒔音暗道不好。


    回過頭,視野裏果然出現那張熟悉又惡劣的臉。


    少年漫不經心地撿起紙團,沒有打開的意思,也沒有還給她的意思。


    反而手握成拳,撐著腦袋,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看漫畫。


    ——報複的意味不能更明顯。


    女生壓低聲音,


    “還給我。”


    “憑什麽?”


    “這本來就是我的。”


    “掉到了我的地盤上就是我的。”


    “裴時榿,你不要太過分!”


    男生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還能更過分——捏著紙團就要打開。


    蒔音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腕。


    俗話說風水輪流轉,早在半小時前,她還高傲地拒絕了他一笑泯恩仇的提議。


    結果現在,就輪到自己啪啪打臉。


    蒔音不怕對方把這張紙條撕了扔了或者處以各種酷刑,但就怕他把紙條打開。


    按照自己對江妙的了解,裏麵估計寫了對金筱姚和班主任的各種抱怨。


    她和裴時榿不算太熟,對他的人品沒有信心,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一時惡劣因子作祟,就把紙條內容公開來。


    為了避免可能會出現的紛爭,女生隻能忍氣吞聲。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呦。


    這話聽著真悅耳。


    少年勾勾唇,慢悠悠道,


    “你求我啊。”


    ......


    裴時榿其實並沒有想怎麽樣。


    隻不過是出於幼稚的報複心理,嚇一嚇她罷了。


    看見女生咬著唇,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和愉悅感,才高抬貴手打算地把紙條還給她。


    哼,他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小孩兒。


    “求你了。”


    ——然而,在自己有所動作之前,對方已經當機立斷地開了口。


    女生鬆開他的手腕,聲音輕輕的。


    好像在歎息,又仿佛帶著認輸一般的懇求,類似瓊瑤劇的台詞被她念的分外可憐,


    “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裴時榿一下怔在那裏。


    視線中,女生正垂著眸,睫毛失落地蓋住眼睛,深棕色的碎發在額間劃下一道道陰影。


    很低落的樣子。


    很無辜的樣子。


    很柔弱的樣子。


    男生近乎狼狽地收回視線。


    而後極其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了,拿走吧拿走吧。”


    熱血的少年漫上方,一隻寬大的手掌展開來。


    指節分明,掌紋清晰,事業線和愛情線都很長,看不出任何悲苦之相。


    蒔音抿了抿唇,撿起他掌心裏的紙團,拆開來一看,裏麵果然寫滿了江妙的各種抱怨。


    她直接撕碎,毫不猶豫地就扔進自備的塑料袋裏。


    紙屑和早上剛喝完的豆漿杯混在一起,從秘密降等為垃圾,再也構不成威脅。


    “行了。從現在起,咱們......”


    “我們勢不兩立。”


    女生抬起臉,剛才還鋪天蓋地的失落現在完全沒了影,目光與他齊平,仿佛下戰書一般丟給他一句話,


    “裴時榿,你給我等著。”


    然後瀟灑轉身。


    “......”


    除了他媽,這是裴時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女人的狡詐善騙和翻臉不認人。


    錯愕兩秒,臉色瞬間陰沉了十八個度。


    “老子他媽要是以後再心軟老子就在這個班學到畢業!”


    ......


    寧詞在旁邊默默聽著他們的糾紛,從頭聽到尾,為了避免殃及池魚,隻能一直埋頭假裝看書。


    直到耳旁傳來紙條被撕碎的聲音,才沒忍住好奇心偏了偏頭,結果正好跟蒔音對上了視線。


    對方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對她微微笑了一下,才轉回身去。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寧詞卻敏銳地察覺到了氛圍裏的一絲不同。


    奇怪的是,這絲不同,不是來自於旁邊跳腳的裴時榿。


    而是來自於蒔音。


    生氣的時候,是真的在氣憤。


    威脅的時候,幹脆利落不帶半分猶豫。


    唯獨在對她笑時,不管唇角的弧度多麽善意真誠,眼裏卻永遠帶有一份克製。


    寧詞忽然覺得,蒔音對待裴時榿這個“敵人”,遠比對待自己真誠。


    .......


    下課鈴剛響,江妙就借著去便利店的機會,迫不及待地拉著蒔音到走廊外麵,跟她倒了一肚子苦水。


    “你不知道,選座位選到一半的時候,因為場麵太混亂,直接把老楊給招來了,他大發雷霆,讓我們重新選過,而且就在一旁監視我們,不允許我們坐下來之後再私自調換座位。”


    “全班都知道我想跟你坐同桌,結果金筱姚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非要選在我旁邊,那我總不好意思把她給趕走吧。偏偏你排名在她後麵,老楊又虎視眈眈地看著,我跟季威簡直有心無力,回天乏術。”


    “季威也是蠢,要不是他趁著老楊去上廁所的那兩分鍾,跟轉學生換了位置,估計你現在就得跟郭漫臻同桌了。”


    蒔音咬著冰淇淋上的巧克力碎,


    “怎麽說?”


    “季威不是散光嘛,老楊的板書又寫的神秘莫測,他坐在後麵壓根就看不清黑板。可他分班考考了個倒數第三名,哪有前麵的位置給他坐。”


    “嗯,我知道。所以我把書包托付給他的時候就說了,輪到我的時候,他可以先給自己選。”


    “是這樣沒錯,所以他就給自己選了中間第一排郭漫臻旁邊的位置。不過當時老楊不是在上麵看著呢嘛,他不敢公然抗旨,隻能先把你的書包放在那兒,假裝是給你選的位置。然後輪到他的順序時,覺得裴時榿肯定會跟許集安一桌,就替你挑了最後一排的位置。”


    “結果呢?”


    “結果後腳裴時榿就坐在他旁邊了。”


    蒔音把冰淇淋上麵的包裝紙給撕掉,無師自通地推論出後續發展,


    “所以他就拜托寧詞跟他換位置,把寧詞換到裴時榿旁邊,然後怕郭漫臻發飆,又趁著老楊不在,迅速把我的書包扔到寧詞的位置上了對吧?”


    女生無奈仰頭望天,


    “難怪我的彩鉛斷了好幾根筆芯,零錢也全散出來了。以後有事情就不能交給他去辦,不搞砸也出不了好結果。”


    江妙無比讚同這一結論,片刻後又覺得奇怪,


    “不過話說回來,裴時榿到底哪兒得罪你了?”


    “他沒有得罪我啊。”


    “那你幹嘛避他如蛇蠍,季威說你換座位唯一的訴求居然就是不跟裴時榿同桌!這哪像是沒有得罪的樣子。”


    “他沒有得罪我。”


    女生的視線落在天際最後那抹浮雲上,歎了口氣,


    “我隻是覺得,一旦跟他同桌,我一定會得罪他。”


    ——而現在看來,就算是換成前後桌,也一樣不能避免。


    並且還會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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