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多的醫院樓下,星辰還未徹底消失,月亮還高懸著。


    裴釋終於起身,在這裏坐了一晚上,整個人都泛著清冷的寒意。


    他原本是個情緒內斂的人,可是在今晚這樣寂靜的夜色中,滿心的艱澀卻像抑製不住,任何人隻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此時有萬般苦楚。


    他不再去看住院樓的方向,轉身往出口走去。


    卻在走了不到十米的時候,一道細軟的聲音把他喊住。


    “裴釋?”


    短短兩個字,讓他頎長高挑的身影愣在原地,他閉了閉眼,隱藏住自己原本外露的難過心緒,然後轉身看過去。


    月光下,周念棠真的就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


    她剛剛大概是有跑動,就站在那裏微微喘氣,身上穿著件長款毛衣外套,腳上隻穿著雙拖鞋。


    而毛衣下那套病號服,還有手上的留置針,都深深地刺疼了他的雙眼。


    周念棠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裴釋。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內心想要反抗和逃離的心思在黑夜中越來越躁動。


    然後她就想,或許她可以短暫地離開一下。


    她沒有勇氣徹底跑掉,可是離開幾個小時,好像沒什麽大問題。


    所以她穿上了外套,輕手輕腳出了病房門。


    卻沒想到,才下電梯就看到這邊石椅上坐著的人,哪怕離得遠,她還是認出來,那個人可能是裴釋。


    如果是以前,她管他是不是,一定會繞道離開。


    但是那一刻,鬼使神差地,當她看到他起身要離開的時候,居然追了上來。


    卻在口中喊出他的名字之後,停在原地,想起自己不應該跟他見麵的。


    要走掉已經是不可能了的。


    裴釋回過頭來,一步步向她靠近。


    等他在她麵前站定的時候,她清楚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現在雖然是春天,可是早晚溫差很大,晚上還是有些寒冷的。


    她不禁懷疑,他這是在這裏待了多久?又為什麽要在這裏待著?


    她甚至開始想,他是要來看她的嗎,可是來了為什麽不發消息給她呢?


    要知道,最近的裴釋可是相當不要臉的……


    還不等她開口問,就聽到他聲音低沉地問她:“這個時間,你下來幹什麽?”


    周念棠眼睛看著自己腳上的拖鞋,不敢抬頭。


    在裴釋問出口的時候,一陣委屈感襲來,她怕自己抬頭,就會被他看見自己一向不會隱藏的情緒。


    “睡不著,下來走走。”


    她一身的裝扮,確實像是隻下來走走的,而且她還是個病人,所以裴釋沒有懷疑什麽。


    天還沒亮,更深露重地,他覺得她現在出來,還是太過任性。


    “很冷,趕緊上去。”


    周念棠沒動,她其實從十六歲那年知道裴釋的存在開始,做什麽事情都會瞻前顧後。


    先想最壞的,再想最好的,兩相對比後,去做出更穩妥一點的決定。


    比如現在,她不應該主動追過來,不應該叫住他。


    現在被他發現了,她應該轉身回病房,而不是在這樣裸露的環境中,跟他說話和見麵。


    一旦被發現了,去h市的事情就徹底沒有回旋餘地了。


    但是她壓抑了好多天,這一刻,不想去想那麽多,也不想聽誰的話去做什麽事。


    她不想上去,她要離開醫院。


    看她沒有動,還是站在原地,裴釋眉頭緊鎖,拉住她的手要往住院樓走去。


    可是周念棠很快掙開,“我不回去。”


    聲音裏很難得地透著一股倔,裴釋有些意外地站定看她。


    “為什麽不回去?”


    他還以為她真的是要大半夜在寒天中散步,於是軟下聲音勸她:“很冷,等太陽出來再下來散步。”


    周念棠雙唇緊抿,手微微向後放,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裴釋這才察覺到,她可能不隻是想下來散步那麽簡單。


    他看到她眉間淡淡的失落,還有眼睛裏的不服從。


    “不回去,那你想幹嘛?”


    周念棠被他問住了,因為她確實沒想好去幹嘛。


    她就是衝動地要出去,至於去哪裏,她根本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她暈倒那次做的那個夢,夢見他們說要去海邊,但是沒有去成。


    “我想去海邊。”


    裴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周念棠卻在這一瞬間,打定主意要任性一次,反正她幾個小時後就回來,周韻琪那麽忙,又不可能大清早來看她。


    說不定因為她發的那個消息,已經氣得接下來會好幾天都不理她。


    隻要讓張姨他們保密一下就好了。


    “我要去海邊,現在就去。”


    看她認真的樣子,裴釋才想起雲梔說的,她最近狀態不大好。


    他心裏發緊,覺得周念棠會這樣的原因,都是因為他無形中給了她壓力。


    他仗著知道她喜歡自己,所以毫不顧忌逼著她跟他接吻,擁抱。


    而在過後,周念棠就會因為夾在他和周韻琪之間,自己承受那些痛苦,獨自內耗。


    以至於她的身體變得這麽差。


    悔恨就像無盡的潮水快要把他淹沒,他覺得自己真的不配被周念棠喜歡。


    甚至覺得,因為被他喜歡,周念棠才變得不幸。


    所以他不可以再罔顧她的身體了,他不會答應她這個任性的要求。


    裴釋再次將她拉住:“聽話,先回去,現在去海邊會很冷。”


    周念棠原本就不需要經過他的同意,她隻是陳述下她此刻的 想法而已。


    但是裴釋的“聽話”兩個字擊中了她這幾天脆弱的神經。


    “我為什麽要聽話,我還不夠聽話嗎?你們說什麽我都聽,可是你們從來不聽聽我想幹什麽。”


    委屈的口子一旦打開,情緒的大門就再也關不上了。


    她又開始哭了。


    聲音不大,但是在這寂靜的環境中,一聲聲像刀子一樣紮在裴釋心裏。


    雲梔沒有告訴他,周念棠會被送去h市的事情,他以為她說的是,自己之前總是強迫她的事情。


    是啊,之前她說過保持距離,說過不要見麵,說過不要他親。


    每一次他都沒把這些放在心上過,我行我素,信心滿滿覺得反正自己總有一天會解決掉那些障礙。


    所以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他從來沒哄過人,但是這一刻,他很想把她抱住,哄著她,讓她不要哭,想去海邊他會帶她去。


    或者她不想讓他跟著,他會找人帶她去。


    但是他沒有動作,他已經不敢再擅自不經過她同意去抱著她了。


    雲梔那句話,今晚一直在他腦海裏停留。


    她說她懷疑,周念棠這樣下去,會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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