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泉瑤嗎?”


    “那個南海龍王的愛妃,是她嗎?”


    我想起了那天孟薑說的她的姑母要殺我。


    “未必,那男子的道行遠在泉瑤之上。未必會被她驅使。這一兩日,他定會再來。”


    “你認識泉瑤?”


    “何止認識。”


    蕭商羽的臉上露著不屑:“別擔心,她如今絕不是你我的對手。”


    我勉強將心放回了肚子裏。


    “阿裕,今夜蕭某還要為你治病。你稍後來我房裏。”


    我腦子裏立刻又開始浮想聯翩,晃了晃腦袋:“是。”


    符璽偷瞄了一眼顧星燦,後者的臉黑的跟鍋底灰一樣。


    小道歎了一口氣:師傅也太不節製了……


    這衣裳、床單又要濕了……我又要洗了……


    -----


    廂房外。


    我敲了敲門。


    “進來。”


    我連忙推門進去,乍看一眼我都臉紅心跳,趕緊關上門。


    回頭對蕭商羽嗔道:“你這是幹什麽,快把衣裳穿上!”


    說著我閉著眼,將一旁椅子上的白衫隨意的蓋在他身上。


    此刻我恨不得自己還是瞎的!


    蕭商羽正赤裸著上身,斜靠在榻上望著我,寬肩窄腰,褲頭鬆垮的係在胯骨處。


    肌肉與一些陳年舊疤在昏暗的燭火下閃爍著不一樣的意味……


    他溫柔的牽住我的手,我隻得順勢坐在他身前,如坐針氈。


    “不是治病嗎?”


    我睜開一隻眼,瞄了他一眼,他一臉溫柔的望著我。


    而手卻不老實的在我背上曾為他擋刀的傷疤上遊走……


    “阿懿,回去我便八抬大轎來娶你。讓你堂堂正正做我蕭商羽的夫人。”


    這種情話,哪個女子不愛聽呢?


    我低垂著眼簾,輕輕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柳在溪嗎?”


    “怎麽突然提他?”


    蕭商羽正色嚴肅道:“柳在溪失了避水珠,從此變得嗜血無比。”


    “還須通過采陰補陽的方式,維持僅有的神力,延緩淪為墮妖的時間。這些事,你都還記得吧?”


    “自然是記得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如今的情形與他很是相似。”


    “隻是好在你體內有已融化的避水珠,和找到的兩顆蛟魄珠,配合我的精血,能暫時壓製住你嗜血的渴望。”


    “不過如今你已身中咒術。”


    “在沒有找到那下咒之人之前,你也須通過采陽補陰的雙修法術,才能勉強壓製住這潰爛的擴散。”


    “昨夜叫你歪打正著了。”


    “如今沒有更好的法子,蕭某也隻得夜夜都為你‘治病’。”


    蕭商羽說罷,露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他的嘴角卻壓不住的上揚。


    我本是很嚴肅的在聽他解釋,直到最後一句,我已經徹底傻眼。


    不是吧……羞死個人了!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來,別愣著了。快些過來‘治病’,早些完事,才能休息好。明日還有明日的事要做。”


    說罷,蕭商羽從背後環住我,忽然抬手揮滅了燭光,輕柔的含住了我的耳垂……


    滿室旖旎。


    ------


    隔壁的燭火滅了。


    剛剛燭火分明印出他們倆重疊的身影,顧星燦看到蕭師叔的身影與裕兒在一處。


    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心中即便再不願相信,事實也已經擺在眼前。


    他們在一起了。


    他們,睡在一起了。


    “顧二少爺,人生總會有得不到的人。”


    符璽伸手拍了拍顧星燦的肩。


    “噢?符公子也有嗎?”


    符璽的心一顫,思緒又一次回到符惕山屠山那日。


    沈時鳶幻化出羽翼將他護在身下,碗口粗的貼滿符咒的箭矢將她射的對穿。


    她的血灑進了符璽的眼中。


    血,是熱的。


    那一刻,符璽選擇忘記沈時鳶的身份,雙手捧住她的臉,深深的吻了上去。


    沈時鳶驚了一下,如往常那般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走——!”


    眼眶微熱。


    沈時鳶,是他皇阿瑪的妖妾。


    也是他心頭的朱砂痣。


    “自然,是有的。”


    ------


    翌日。


    我照舊下山去醫館換藥,顧星燦與我同去。


    看得出他心底藏著些事。


    我想他應該是發現了我和蕭商羽夜夜都宿在一起。


    他裝出往常的樣子,我們一路閑聊來到了醫館。


    醫館門口堆著好多擔架,擔架上蓋著白布。


    陸晚凝蒙著麵紗,指揮著:“都拉去城外,今日立刻就要燒。是的,不能晚。”


    “你們來啦,我這兒快好了。”


    看得出,這裏的時疫更嚴重了。


    我們見狀也扯了衣袖捂住口鼻,在通風處等著。


    很快輪到了我換藥,陸晚凝揭下紗布,搖了搖頭:“還是擴散開了一些。”


    我與顧星燦低頭望去。


    果然,原本隻是小半個碗口大,現在有大半碗口那麽大了。


    “咒術之人有下落嗎?”


    見我們不語。


    陸晚凝想了想道:“不如去問問城隍爺?這裏的事情,城隍爺都知道。你這樣拖不了多久的。”


    我正有此意,也恰好去找找看洛城的下落。


    “多謝晚凝姑娘,稍後我們便動身。”


    這次刮去腐肉依舊沒什麽感覺,直到刮到能看到一些白骨,我才隱約感受到了些許痛感。


    敷藥時,那更是疼的我一身的冷汗,死死的咬著紗布,否則能把舌頭咬掉。


    換好藥後更得坐著歇息半刻鍾才行,這種咒實在太狠了。


    此刻,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子獻一邊說著,一邊掀開自己的廣袖,隻見兩臂上密密麻麻長著鱗片。鱗片有些被拔掉,露出暗紅色的肉芽,縱橫交錯。


    我現在的情況,比子獻有過之無不及。


    “顧星燦。”


    顧星燦立刻望向我:“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我指著潰爛的手臂:“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東西,和子獻身上的很像?”


    “不同的是我的鱗片裏還潰爛了。”


    他雙目一亮:“是像!尤其是陸姑娘給你拔鱗刮肉後,更像。”


    “老東西……她叫那個人叫老東西。”


    我思索著,雖然沒有什麽頭緒,但總好過什麽都不知道。


    回頭可以問問蕭商羽,看看能不能和子獻聯絡上。


    等恢複好體力後,我們立刻向陸姑娘告辭,著急要去城隍廟。


    她為我們指了路以後,對我說道:“城隍大人脾氣不大好的,要多小心。”


    “陸晚凝,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在背後議論城隍大人。”


    殷司霽那張冷臉忽然出現在陸晚凝身後,將我們都嚇了一大跳。


    “嚇!你走路沒聲的麽!”


    “是你說的太專注!”


    “是你偷聽我們說話!”


    ……


    我與顧星燦見他倆唇槍舌劍的開戰了,想著還要趕時間,便悄悄離開了。


    走在了無人煙的街道上,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子腐爛的臭味,這感覺著實不好受。


    “裕兒,我問你個事,你誠實回答我好嗎?”


    走出一段路後,顧星燦忽然停下了腳步,雙眼直直的望著我問道。


    “嗯。”


    “你是不是,已經和蕭師叔在一處了?”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絕望中又帶著些期許。


    長痛不如短痛,心一橫:“是,我與他……”


    “別說了。” 他忽然伸手堵住我的唇,聲音有些顫抖:“別……說了。”


    我將他的手推開,深吸一口氣:“我已與他同房了。”


    他的眼中露著難以置信:“你就那麽喜歡他?”


    “顧星燦,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怒極反笑:“最好的朋友?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是我先認識你的!不是他!”


    “一路上,是我天天陪著你,不是他!你才認識他多久!?”


    “就如此輕易的將自己給他了?”


    “你們竟就在與我一牆之隔的地方……”


    說著說著,顧星燦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向我靠近。


    我心中有些慌張:“你,你要幹什麽?”


    顧星燦逐漸靠近,我一個踉蹌,背靠在牆上,他伸出雙手將我圈住,俯身看著我。


    他忽然又冷冷的笑了笑:“你怕我?”


    我的身子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腦海中閃過一些不好的畫麵,那是他與我的前世……


    如此這般我更不敢抬頭看他。


    “裕兒,我不會對你用強。”


    “我也不在乎你跟誰睡過。”


    “時間會證明,誰才是最適合你的。”


    說罷,他將我放開,垂眸說道:“走吧,去城隍廟。快些找到下咒之人的蹤跡,快些回去。”


    我咽了口口水:“嗯。”


    於是一路無話,往城隍廟越走,人越來越多起來。


    出乎我意料的是,進城隍廟居然要買票,還要排隊。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時,顧星燦付了錢,拿了號領著我一起排了過去。


    “你哪兒來的錢?”


    我嚐試著與他說話。


    “太清觀小道給我的,他似是知曉我們身無分文。”


    顧星燦明顯經過這段路,整個人的氣壓恢複了不少。


    “對不起,裕兒。我太難受了,我的心快裂開了。”


    我心裏也不好受。


    嚴格意義上來說,顧星燦是我懵懂的初戀。


    他對我的嗬護絲毫不比蕭商羽少,甚至在符惕山上連唐嬤嬤和司琴都知道我是喜歡顧星燦的。


    可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我變了……


    子獻那時就說過——


    “你永遠不可能愛上他,即使早遇上他,也改變不了最後的結局。”


    “那人為了你已死了兩次,你又怎麽可能忘記他呢?”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那人便是蕭商羽。


    一次我知曉是在誅仙台他替我擋了雷劫,還有一次我暫時還毫無頭緒。


    “顧星燦,我們還像原來那樣好嗎?我看你那麽傷心,我也很傷心啊。”


    我伸手撫過他的臉,他握住我的手,用力貼著他的臉。


    “隻要你在我身邊,就什麽都可以。”


    他垂眸失落的呢喃。


    我假裝沒有聽到。


    就在此時,一旁排隊的兩位公子的閑聊聲傳入了我的耳中。


    “你昨日去見那懷風娘子了?”


    “哎,沒見到。”


    “那懷風娘子到底什麽來頭?最近她的名氣可大。”


    “連她你都不知道?”


    “我這不是來問你了麽?”


    “她藝名阮懷風,長得那是清冷美貌無雙,一手琵琶彈的驚才豔絕!”


    “一曲《琵琶記》就奪得‘江南八豔’之一的地位,如今在教坊司傳授琵琶技藝。”


    “為何在教坊司?那不是樂籍女子……”


    “嗨,這懷風娘子本就是樂籍呀。”


    “嚇?”


    “我也是聽人說的,她的爹被閹黨陷害,被抄了家入了樂籍,做了樂妓。”


    “不過她運氣好,先碰到了秦淮名妓收作養女。如今啊,又碰上了大公子。”


    “大公子?你說的大公子是上頭那位?”


    “大公子常年與她在一處呢,有大公子在,懷風娘子才可賣藝不賣身。”


    “這懷風娘子看來的確傾國傾城啊,否則大公子這閱人無數的……”


    接下去就是一些汙言穢語,不聽也罷。


    顧星燦見我聽的起勁,他也好奇心大起,好似將剛剛的不快都拋之腦後了。


    “裕兒,要不,我們也去看看那懷風娘子?難得來一次。”


    我不想掃他的興,也想到蕭商羽對我說過,越是高調越好。


    越高調,下咒那人知道我沒死,越是會早早再來殺我一次……這事也就能早些解決……


    “行,那等問好城隍大人,我們就去。”


    顧星燦總算心情好了不少。


    輪到我們進城隍廟後,我發現這地方的城隍廟香火可真是鼎盛。


    隻是人來人往的,城隍大人肯定無法露麵,今日算是白跑一次了。


    不過我還是跪在蒲團上,許下心願:城隍大人,希望我們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去。您如果知道洛城在哪兒,要快些告訴我。我有急事要找她……”


    顧星燦與我跪拜完畢,便立刻出發去那教坊司,都想看看在這裏這般出名的懷風娘子,究竟是什麽來頭?


    ---------


    子時。


    “司琴,司琴,你過來。”


    司琴正睡的迷迷糊糊,恍惚間聽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睜開眼,看到那門縫外站著青懿格格,這麽晚了,她怎麽還不睡?


    司琴這一夜被硯雲抱到了隔壁,睡在屏風後,守著格格的肉身。


    “青懿格格?”


    “司琴,你過來。”


    硯雲今日剛跟司琴解釋了青懿的古怪,她沒那麽傻衝出去,便倒頭就睡。


    隻是耳邊一直細碎的有人在喊她。


    “司琴,過來,過來……”


    司琴索性拿枕頭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著等天亮再說。


    “司琴,我喚你,為何不來?”


    剛一抬眼,青懿已經麵無表情的站在她眼前。


    司琴心口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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