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弈卿拿了一把剪刀,一邊修剪花的枝幹,一邊講解插花的技巧。陳醉細細打量了眼前這個自來熟的新朋友。他穿著一件暖色的針織衫,頭發打理的很隨意,中分的劉海襯出一張白淨的臉,五官單提出來看並不出彩,但結合在一起就是莫名的好看,讓人覺得這是最適合的搭配,他很投入的幫陳醉整理這些花,舉手投足都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懶散,但認真的樣子又讓人信任。即使認識不到一個小時,陳醉在他麵前已經沒有多少陌生人的不自在了,好像是處了許多年的朋友一般。“你很厲害”陳醉看著眼前錯落有致的花簇,對比了一下自己剛才淩亂的成品,發自內心的誇讚。陸弈卿放下剪刀,用手指撥了一下小花說:“在這邊呆著無聊才鑽研這些的,不過能給人帶來方便我也很開心。”禮尚往來,陳少爺想了想,自己好像沒帶什麽能當禮物的東西過來,陸弈卿看出了他的苦惱說:“我就住在你隔壁,以後可以常來找你玩嗎?”“當然可以”“謝謝,這些花能換來一個朋友,我覺得特別值。”陸弈卿放下剪刀說。“你是左撇子?”陳醉問,他注意到陸弈卿是用左手拿的剪刀。“嚴格來說不算是”陸弈卿笑笑說:“是因為右手受過傷,所以不太方便。”“抱歉,我不知道是這樣。”小少爺都忘了,在醫院裏要麽是醫生要麽是病人,陸弈卿把他稱為鄰居,說明他肯定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雖然看起來很健康,但確實是個病人。“沒事哈哈”陸弈卿舒展了一下右手:“好幾年前的舊傷了,並不嚴重,隻是做細致的活時會發抖,不知情的人看了好像是帕金森一樣,為了不嚇到朋友,才訓練左手的。其實沒多少差別。”他端詳了一下眼前的新朋友,像是打量一件藝術品:“小醉,讓我猜猜你住院的原因”他把右手放在自己心口,用醫生特有的口吻問:“是心髒有問題嗎?”陳醉驚訝於他的一語道破:“你怎麽知道?”陸弈卿故作神秘的湊到他耳邊說:“因為我會算命”“……”“哈哈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陸弈卿挺直了腰板,理了理領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成為病人之前,我首先是個醫生。”“你的氣色很不好,如果我是你的主治醫師,我不會允許你去陽台吹風。以及,穿得太少了,瑞士的冬天還沒過,你這樣很容易著涼”陸弈卿說,順便從床邊找了一件大衣遞到陳醉手裏小少爺收下他的善意說:“我信你是醫生了”他把衣服穿好:“因為你跟黎叔叔一樣囉嗦”陸弈卿是陳醉在瑞士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他的出現給陳少爺無聊的生活帶來了一絲樂趣。陸弈卿每天都會來找他聊天,每天都捧著幾朵不一樣的花送過來,很快陳媽媽陳爸爸也認識了這個人,陳母偶爾會燒兩個人的菜送到醫院來,陸弈卿頭一回吃到陳母做的玉米排骨湯, 感動得幾乎要流下淚了,按他的說法他已經將近半年沒吃過這麽正宗的中餐了,陳醉不能出病房,對新朋友的了解並不深,隻知道他曾經是個醫生,但因為右手受傷的原因再也拿不好手術刀,這個職業也就虛掛著了,還知道他是一個人來瑞士的,家人沒有來陪。以及,雖然陸弈卿沒有特意提過,但接觸下來,陳醉從他身上淡淡的的香味判斷出他是個alpha,隻不過他的身板並沒有正常alpha那麽高大威猛,雖然比他大了將近十歲,但身高卻和他差不過兩厘米,算是很嬌小的a了。時間過得很快,陳醉的第二次身體評估已經勉強達到了醫生的標準,他的恢複不算好,心髒的症結是最根本的原因,但醫生並不建議再拖下去,手術會如期進行。手術前一天,陳爸爸和陳媽媽都在醫院陪著,遠在國內的哥哥姐姐打了視頻通話,黎蒙也打了電話過來,放下醫生的架子,單純以長輩的口吻給他打氣。醫生給他做術前的心理開導,重金請來的專家用專業的流程安撫他,最後以一句蹩腳的中文“加油”結束。比起洋人醫生,陸弈卿似乎更懂得怎麽讓人放輕鬆,他今天隻帶了一朵馬蹄蓮,許諾等他病好了給他一個驚喜。每個人的好意陳少爺都欣然受之。他知道這場手術的風險高,殘酷的事實未必會迎合這些美好的意願,每個人都在擔心祈福,他卻是最輕鬆的一個,小少爺沒和任何人說過,他每天半夜從惡夢中驚醒時的心絞痛是最嚴重的,他偶爾會捂著心口側身看著外麵皎潔的明月,一看就是一整夜,每天被痛醒後就再也睡不著了,一閉眼夢裏全是捂著臉哭的孩子,一醒過來就要承受肉體的折磨,他止不住心痛,偶爾也會想,那幹脆就不要醒了。於是此刻臨近生死關頭,意識在麻醉劑的作用下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他竟是生出了聽天由命的坦然。“顧先生,你配合一點。”陪護的醫師對著隻留給她一個背影的alpha說:“你這樣高強度的訓練傷口很容易二次裂開”顧醒辰雙手撐著複健用的欄杆,拆了紗布的雙腿艱難的移動著,他被迫在床上躺了兩周後被醫生告知要完全恢複到能正常行走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時間,每天循序漸進的按摩肌肉,堅持複健,並且最開始需要拐杖的幫助。alpha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轟,半年,黃花菜都涼了。他倔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傷口結疤的第三天就積極的投入了複健,他沒有接受醫生護士的建議,每日除了吃喝睡,就是撐著欄杆撐著桌子牆壁像嬰兒學走路那樣一步一步不分晝夜的練。中間肌肉拉傷,傷口撕裂的情況頻發,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一個月後的今天,在有支撐物的幫助下,他已經完全擺脫了醫護的拐杖。護士在一旁勸誡了半天沒有得到病人的理睬,最後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樣強行鍛煉,筋骨沒有得到好的養護,往後到了陰雨天會很難熬。”病人置若罔聞。顧醒辰雖然住院,但集團的事一件沒有落下。宋氏風頭正盛,得了市政的項目後如虎添翼,大殺四方,迅速在國內闖出了一方天地,在外界看來分明有取代顧氏成為業界龍頭的野心,而顧氏卻按兵不動,一反常態的保守,似乎真的受前段時間的風波影響而有些束手束腳。特助每日來醫院交接重要事宜,主要是一個對外保密的工程,顧醒辰花了大量的精力在這上麵,但樓盤落定後,卻沒有對外銷售的意圖,沒有人知道他在謀算什麽。兩個月後,alpha恢複了健康,出院的第二天,他就踏上了飛瑞士的客機。第66章 “你在幹什麽?!你想自殺?”手術很順利,中途雖然有幾個小坎坷,好在都是有驚無險。八個小時後,主治醫生走出手術室,摘下口罩由衷的道了一句:“congrattions”陳父當初執意主張出國治療,不僅僅是因為國外這類手術的風險率低,更是因為這種先天性的心髒病如果治療不當,治標不治本,看似好了,後續卻還可能並發一係列後遺症,而這些病症往往還有漫長的潛伏期,國內的醫療條件無法進行預防性治療,百般權衡之下,才做了這個決定,好在現在得了一個好結果,主治醫生欣喜的告知他們手術意外的成功,後續隻要做好調養,配合藥物治療,完全可以根治,陳醉往後數十年的人生將不會再受到心髒疾病的困擾,而由心髒引發的體弱等問題自然而然也會轉好。這個消息讓陳家人卸下了心頭重擔,陳爸爸這半年來第一次會心的笑出來,那一瞬間仿佛又年輕了十歲。這家醫院坐落在國家級風景區當中,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環境舒適宜居,說是醫院其實更像是高配置的療養院,接收的病人要麽有權要麽有錢,來這裏養病的權貴不勝其數。每個人都認定有這樣好的環境和醫療條件,陳少爺肯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也肯定能恢複得很快。事實確實如此,陳醉術後恢複得很不錯,臥床十日後,身上的管子已經拆得差不多了,這期間肖蕭過來陪他玩了兩天,他最近被外派到法國工作,特意擠出時間飛了一趟瑞士來了醫院,看到好友恢複得很好,麵色也紅潤了許多,他也很高興。他帶了不少國內的消息來,陳醉坐在床上聽他叨叨不絕的說了一下午的話,從最開始抱怨哥哥管得太嚴到自己的設計工作室終於落成,每一個都是甜蜜蜜的好消息,陳醉安安靜靜的聽他分享這些快樂,偶爾會搭一兩句,調侃自家大哥什麽時候也會搞浪漫了。肖蕭說了好多話,得到的卻隻是寥寥幾句的回應,這可不像陳醉,他了解自己的好友,小少爺對自己的朋友一向上心,是別人投以五分信任他會回以十分熱忱的那種值得交心的好友,而今天這樣的反應跟以前對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冷漠了。肖蕭思來想去隻猜到了一個可能,他試探的和陳醉提起了顧家那個人。陳醉放空的思緒被拉回來一些,很不解的看著好友問:“好好的為什麽提他?”肖蕭沒能從他眼裏捕捉到一絲情緒,心中還是沒來由的泛起悲傷,他咬了咬牙認為陳醉應該知道那件事的後續:“葉家父子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說:“葉逸遠也被判了刑,當初綁架的細節都是他策劃的,他這樣的背景,留了案底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陳醉沒有回應,肖蕭繼續說:“葉建洪被判了死刑。你哥哥為了這個判決花費了不少精力,這是最重的懲罰了。”“他死了又怎樣?”陳醉輕輕開口,聲音像是落在棉花上那樣無力,他垂下眼睫,喃喃道:“即使他死了,我的寶寶也回不來了。”孩子死了就是死了,不管做什麽都不可能挽回,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抵命一說,但是陳醉想,如果有,他願意把自己的命抵給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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