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正是這樣的戰鬥才讓我深切的感受到,我還活著。”


    細細品味片刻那種讓自己心髒刺痛的危機感,安舍烈咧嘴露出一抹笑容。


    自從他複蘇以來。


    千年時光的流逝,在他肉體和靈魂間不可避免的留下一道溝壑。


    而現在,隨著戰鬥的進行。感受著蘇橫身上帶來那種愈發強烈的危機感,這種隔閡終於被慢慢抹平,消失不見。


    安舍烈無比暢快的感受著自己心髒的跳動,血液奔騰,腐朽的身軀煥發出新的生機。


    “作為感謝,就讓我以最強的姿態,送你上路好了!”


    吼!


    一聲咆哮,重重疊疊炸開。


    安舍烈進入深度暴血狀態,僅僅是兩人身上的氣機對衝,便讓這處腐朽秘境無法承受,開始崩潰裂解。轟隆隆的巨大響聲向外擴散,而隨著猩紅雷霆炸開,天穹和地麵上都有巨大裂縫蔓延。


    在宮殿外的廣場上,安然猛的抬頭看向天空。


    翻滾的明黃色霧霾此時漸漸散開,大塊碎石滾落,這是秘境崩塌的前兆。


    轟隆!


    隨著兩人的再一次碰撞。


    麵前宮殿終於徹底崩潰,而在火焰和濃煙當中,兩道魁梧身形猛然向外衝出。


    安然隻感覺身上一股巨大力量襲來。


    整個人便不受控製的向上飛起,沿途墜落的巨石雜物。


    尚未觸碰,便已經被無形的扭曲力場摧毀彈開,要麽是直接被強橫到極致的勁力化作齏粉。


    嘩啦啦!


    清澈水霧一下迎麵湧來。


    裹著身體的力場消散,安然一個踉蹌在水潭邊摔倒。


    她扶著一塊遍布青苔的巨大岩石,緩慢的站起來,睜大眼睛,抬頭向上看。


    剛才還是晴朗的夜空,或許是因為天氣變化,也可能是因為龍墓開啟,此時已經是陰雲密布,且有大雨瓢潑。


    轟隆!


    晦暗的蒼穹當中,一道驚雷閃過。


    銀白色的雷光給世界帶來光明,兩道聳立的山峰上,蘇橫和安舍烈陰麵而立。


    兩人都已經進入自己的最強姿態,那猙獰漆黑的甲胄,遍布獠牙永恒貪婪的大嘴,閃爍著暗紅光芒的瞳孔。


    冰冷雨水在他們的鱗甲上匯聚如川流,閃電給他們鍍上一層銀白。


    看上去既猙獰又神聖,像是給世界帶來滅絕的天神。


    “千年之前,我也曾經仰望同一片蒼穹。我從草原而來,帶著同胞離開故土。那時候我和你一樣,還很年輕。我不知道寰宇幾何,也不知道會有多少疆土等待我們去拓展,有多少未知等待我們去挑戰。”


    安舍烈深深的吸氣,將蒼龍山上寒冷的空氣深深吸入他的肺中。


    雨如瓢潑,洗禮石木。


    他身上鎧甲的戰痕猶新,但人的臉上卻滿是暮色。


    “散去!我不喜歡雨天。”安舍烈忽的一笑,伸出大手向前一揮。龍威之下,漫天風雨頓時散開。明亮皎潔的月光重新出現在天穹,而寒光映照之下,片片白雲恰似駿馬奔馳。


    “蒼天保佑!”


    他似乎卸下了一種負擔,“天地尚且不能長久,何況於人乎。”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如化而為刃,體之如風,銘以為誓。”蘇橫朗聲一笑,“再來!”


    蘇橫雙臂撐開,深深吸氣,眼睛猛的向前一瞪。


    他同樣開啟暴血狀態,在缺乏龍血的狀態下,蘇橫的暴血沒有安舍烈那樣恐怖加成。但在這樣勢均力敵的戰鬥當中,任何細微的提升都會導致天平的傾瀉,並且決定最後戰鬥的走向和局勢。


    兩人身上散發的磅礴氣息擠滿蒼穹,天穹一片晴朗,但沉悶轟鳴的雷聲卻不住向外碰撞。


    群山搖晃,百獸顫栗。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氣息滌蕩四方。


    “快看天上!”有人驚慌大喊,所有人都抬頭看向天空。


    卻見到整片蒼穹都被兩股不分上下的氣魄擠滿。一者赤金,屬於八臂龍王安舍烈。而另外一者漆黑如淵海,屬於蘇橫的十三相霸龍秘法。兩股氣魄涇渭分明,湮滅碰撞。


    遠遠望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把長刀將整片天空給一分為二。


    此般場景幾如神話,超越凡人最終極的想象!


    “殺!”


    安舍烈和蘇橫腳下數百米高的山巒同時破裂,岩石滾滾。


    兩個披鱗帶甲的巨人毫無哨的碰撞在一起,他們舍棄了所有的秘法和招數,也放棄防禦。隻是簡單利落的重複一個動作,最原始也是最為致命有效——揮拳!


    蘇橫的攻擊沉重而誇張,每一拳都帶著足以撼動山嶽的恐怖力量。


    那隨著安舍烈征戰一生的漆黑鐵甲被生生撕裂,隨之而來的便是血肉橫飛,筋斷骨折。盡管安舍烈身懷龍血,自愈能力極為誇張。蘇橫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勢幾乎眨眼間就能完成愈合。但龍血並不意味著永生不死,這樣的愈合能力同樣存在著某種極限。


    隨著戰鬥烈度的提升,安舍烈的愈合速度正在越來越慢。


    而作為他的對手。


    蘇橫現在的狀態也不算很好。


    他修行至今的半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強悍的傷勢。


    身上的龍鱗被摧毀重創,他的整個右臂連帶著右側肩膀猶如瓷器,上麵遍布蛛網般的血色紋路,而隨著戰鬥的進行,滾燙熾熱的鮮血正在從中向外逸散而出。


    兩人的戰鬥從天空到地麵,再從狹隘的山穀到廣袤的群山。


    所過之處發生的一切猶如天災降臨,起伏的山巒被生生轟碎夷平。方圓數千米的平靜湖泊掀起巨浪,然後被熾熱的勁力蒸發。碰撞形成的狂風將整片森林摧毀,三人合抱的古樹連根拔起飛到空中。


    那些妄圖靠近戰場想要撿漏的人。


    或是心懷不軌,或隻是盲目愚蠢……無論他們的目的為何,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被強橫的勁力和橫掃的氣機碾成碎末,從這方世界上徹底消失不見。


    月落西斜,黎明到來。


    當一束金色的陽光刺破黑暗,灑落群山之際。


    持續了整晚的鏖戰終於慢慢分出勝負,兩人實力相差仿佛,並不存在什麽一擊必殺。


    這是意誌力和生命力的比拚,兩者相互考校對方毀滅的能力。但最終還是蘇橫占據上風。


    “震雷·苦海雷音!”


    吼!


    蘇橫一聲咆哮,渾身漆黑勁力瘋狂膨脹炸開。


    安舍烈猝不及防之下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掀飛,還未等他落在地上。


    一道刺目的金色雷霆陡然出現在遮蔽陽光的濃厚黑霧當中,重重刺在安舍烈左側胸口正中。


    噗嗤!


    安舍烈身軀倒飛而出。


    他那顆凝固而成的心髒遭到重創,跳動的速度減緩,遍布裂紋,而後砰的一聲化作血水炸開。


    混雜著凝固碎塊的鮮血從安舍烈的口中向外噴出,被勁力蒸發成一片血霧。


    砰!


    在安舍烈身後,無數巨樹被折斷倒塌。


    沿途一路濺起煙塵,在山坡上留下溝壑,直至撞在懸崖凸出的一塊巨石上,衝擊力才完全卸下。


    懸崖下是關江大河的一處支流,黑色的河水衝刷著岩壁,發出瀑布般雄渾的聲響。


    而在山崖上,旭日的紅光之下,被雨水浸潤的黑土綠草正閃閃發光。


    蘇橫赤著腳踝向前,每走出一步,都在地麵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跡,發出吧唧響聲。


    他在安舍烈身前十多米外遙遙站定停下。


    此時的八臂龍王已經是肉眼可見的油盡燈枯,血肉當中的養分被龍血殘忍榨幹。身上隻剩下一層寬大的骨架支撐著蒼老的人皮,他的眼眶深深向下凹陷,但裏麵的一雙眼睛盡管疲憊依舊散發著奪目金光。


    安舍烈伸手扶著岩石,吃力的想要站起。


    第二次嚐試才成功。


    他坐在這顆平平無奇的岩石上,但給人的氣魄卻像是一個君王坐在王座上俯瞰眾生。


    “你贏了。”安舍烈一聲歎息,似乎回想起千年前自己第一次從草原來到這裏的時光。那時候他可曾想到今日會以這樣的方式退場?不,今日他所取得的成就,已經遠遠超過曾經所想。


    但為何心中還會有所不甘?


    “不若將之化而為風……”安舍烈自語道,“這就是一切的結束了。”


    “我會遵守我的諾言,將龍血給伱。”安舍烈抬頭看向蘇橫,此時的蘇橫渾身浴血,甚至胸前的肋骨,臉上的下顎骨,右側慘白的臂骨等等都清晰可見。他七點幾異變程度的骨骼上都帶著裂紋,可想而知剛才的戰鬥有多麽慘烈。


    但蘇橫臉上卻並無痛苦,盡管血肉模糊,一個暢快淋漓的笑容依舊出現在他的身上。


    “幫我做一件事情。”安舍烈的脊椎在發光,他的神色灰暗,氣息愈發虛弱。


    “什麽事情?”蘇橫不確定有沒有從他的話語中聽到一抹懇求。


    “將我的骨灰帶回龍淵,灑在家鄉的草原上。”


    安舍烈眼睛中的金色光芒漸漸熄滅,像是風中的燭火,“我不會讓你白走一趟。”


    “我的龍血,就是來自那裏,或許你能獲得更多。”


    他伸手將自己的胸膛剖開,一截發光的脊骨向外飛出,落在蘇橫的手上。


    失去龍血,安舍烈渾身精氣神一下被抽空,像是隻剩下一片蒼老的人皮。他用最後的勁力將殘軀點燃,火光騰騰。最後一句遺言也傳入蘇橫的耳中,“我多想再看一眼,故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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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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