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附近口味靠譜的餐廳選擇並不多,能碰巧遇到也不算特別意外。但很明顯,周翰陽完全不愉快於這種巧合。那兩人並沒有說什麽,但周遭就像升起一套無形的牆一樣,把他們這鄰座的“熟人”隔在牆外。胡北原情緒已經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但還是不忘周到地拿出給蘇可萌專用的小碗小勺子裝食物,讓她在餐廳提供的兒童座椅裏坐好,給她在胸前裹好餐巾。每次陪蘇沐母女出門他都是如此幫忙,這些瑣碎已經成了他習慣成自然的職責。蘇可萌很有禮貌地說:“蟹蟹蜀黍!”然後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胡北原摸一摸她的小腦袋,突然聽得“豁”的一聲,抬頭見得周翰陽推開椅子站起身來,而後大步走開。看樣子像是去洗手間。胡北原也不知道自己想什麽,怔了一怔,本能地就站起來,跟過去。洗手間在餐廳外麵,要走過一條長廊,胡北原緊跟著。裏麵沒有什麽人,一個大叔洗了個手就出去了,周翰陽顯然知道他在身後,但始終沒有回頭,一聲不吭地進了隔間,“啪”地將門關上。胡北原默默在外麵站著,他也覺得自己怪變態的。這是他第幾次在洗手間裏堵周翰陽了?他也不想這樣,但周翰陽並不給他其他的單獨相處的機會。他要找他說點什麽,隻能這麽卑微的,低下的,不體麵的。過了很久,在他的感覺裏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周翰陽才開門出來,也並不看他,隻徑自去洗手台前,冷漠地洗著雙手。“周先生。”周翰陽說:“有事?”胡北原心裏咯噔了一下。因為周翰陽又變得冷淡了一層。他不爭氣地就跟著也身上發涼,還結巴了:“也,也沒什麽事……”胡北原覺得現在自己像一個過度靈敏的溫度計,對於麵前男人的態度冷熱都異常敏感。周翰陽說:“那麻煩讓一讓。”“周先生,”胡北原一緊張就更笨拙了,“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周翰陽淡淡地說:“你總問這個做什麽?”“呃……”胡北原也清楚自己這些廢話的拙劣,但他這時候已經講不出什麽聰明的話來了,“我隻是,我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周翰陽笑了一笑,道:“我們是朋友啊。”“……”他連冷漠也是如此滴水不漏。胡北原覺得自己好像隻能一籌莫展,無計可施。理智上,他也告訴自己,別再去招人煩了。周翰陽是態度那麽鮮明地冷硬著。之前那些若有若無的溫柔,友善,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幻想出來的。但不知怎的,一看見周翰陽,哪怕是眼神不經意的一個交匯,他就忘記自己前一刻那絕不犯賤的信誓旦旦了。周翰陽擦幹雙手,從始至終沒看他一眼,就從他身邊淡然地經過。胡北原看著青年走出門去的背影。不知為什麽,他覺得這次不去追他,以後就再也追不上了,就會越來越遠了。“周先生!”周翰陽沒有理會他,繼續大步往前。胡北原追上前,情急之下不由地想抓住他的手臂。手指才一觸及,周翰陽便敏銳地將胳膊抬起,哪知這樣一抽離,胡北原順勢恰好就抓住了他的手。兩人掌心相觸,胡北原才愣了一愣,周翰陽當即被燙著一樣猛然推開他:“你別碰我!”這一下太過用力,胡北原未曾防備,往後踉蹌兩步,撞上角落裏堆著的一疊紙箱,紙箱塔嘩地垮了,把他埋了一半在裏麵。混亂的聲響過後,眼前是暫時的黑暗。胡北原腦袋挨了一下重的,一時天旋地轉,他就那麽在地上坐著,被砸懵了,更被周翰陽嚇住了。而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撥開,周翰陽青著臉,跪在他麵前握住他的肩膀:“你沒事吧?”胡北原還有些回不過神,過了一刻,才直勾勾地說:“沒事……”周翰陽把他拉起來,上下前後檢視了一遍,除了額頭上腫了個包,臉頰被擦了兩道紅痕之外,別的倒也沒什麽。周翰陽小聲問他:“疼嗎?”胡北原呆呆地:“不疼……”青年的手指謹慎地碰觸了他的臉頰:“這疼嗎?”“……”他莫名的又有了那種,周翰陽很溫柔的錯覺,於是忘了腦袋上的痛,隻傻愣愣望著對方。青年對上他的眼光,有那麽幾秒鍾的時間裏,他們對視著。胡北原覺得世界好像突然寂靜無聲,時針也停止了,風也變得溫暖。八個喇叭山寨機的鈴聲近距離響起的時候十分震耳欲聾,擦肩而過的大叔邊走邊接起電話,大嗓門道:“喂?王總啊……”胡北原一時都給震暈乎了,不等他有所反應,青年臉上已經浮起一種怪異的惱怒表情,驀然又甩開他,自己後退了一步。胡北原茫然了,本能地伸出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