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北原突然體會到一個道理。有的人可以什麽都不用做,就讓他領略到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胡北原本想等他們走遠了再下車,但周翰陽從他車前經過的時候,透過擋風玻璃看見了他。周翰陽朝他點點頭:“這麽巧。”胡北原硬著頭皮擠出一絲微笑:“是啊。”再拖延時間就太刻意了,胡北原隻得別別扭扭地下了車。雖然夏崇明一副進入戰鬥狀態的公雞一般的模樣,他們還是成了不甘不願的三人行。停車場到大排檔有那麽一段百來米的路,路上一句話都沒有,三個人都各懷心事地憋著氣似的,胡北原覺得尷尬恐懼症都要發作了。好在就坐以後,人陸陸續續的就來齊了,桌上開始熱鬧起來。現場是清一色能吃能喝的大男人,周翰陽又豪爽,揮手點了一堆的烤魚烤蝦烤扇貝生蠔花蛤,肉串則是一種幾十串地上,很快就擺滿一桌子。大家就著叫來的一打啤酒,喝過一輪之後,有人感慨說:“啤酒雖然過癮,還是想來點葡萄酒啊。”被叫來的大排檔老板麵無表情地說:“我這沒有。”周翰陽笑道:“我後備箱裏剛好有兩件。要不我去拿來。”夏崇明不樂意了,他說:“別,哪能讓你請客還讓你跑腿啊,叫個人幫你去拿不就得了。”夏崇明這話說得很直接,那種明顯的護著周翰陽生怕周翰陽吃虧受累的勁,隔幾條街都能聞得出。胡北原心裏又別扭了,但這顯然不關他的事,他隻能悶頭使勁啃烤雞翅。眾人也都是識相的,的確哪有讓老板自己跑腿的道理,忙紛紛說:“是啊是啊,我們去拿,隨便叫個人就行了。”周翰陽看向他:“北原。”胡北原被這麽冷不丁一叫,忙放下手裏的雞翅膀:“啊?”“你方便嗎?幫我去車裏拿一件酒來。你知道我車停哪的。”胡北原說:“好的好的好的!”周翰陽點名使喚他,他都覺得樂不可支,受寵若驚。拿了鑰匙,胡北原屁顛屁顛地跑去停車場。周翰陽的那輛賓利十分醒目,他掏出鑰匙,利索地開了後備箱,把那葡萄酒取了一件六瓶,抱在懷裏,任務也就完成了。拿好酒正要走,想想這車畢竟名貴,又怕自己漏了什麽,於是回頭再檢視一番。這一檢查就把他嚇了一跳,後備箱貌似沒鎖上,一抬又開了。胡北原一邊納悶一邊慶幸,雖然印象裏自己是鎖過了,但好在及時發現,於是又認真鎖了一下。豈料鎖好了再試試,後備箱的蓋子依舊能打得開。胡北原反複折騰了半天,每一次鎖好了都能再打得開,他徹底懵了。眼看這酒他拿的時間未免有點太久,胡北原無奈之下,也隻好撥通了周翰陽的電話。對方在那頭“喂”了一聲,而後說:“怎麽了?你人呢?沒事吧?”胡北原略微尷尬:“周先生,那個後備箱,我怎麽都鎖不上了,是不是被我弄壞了還是怎麽的……”周翰陽頓了一下,道:“沒事,沒壞。那是因為你手裏有車鑰匙,這鑰匙是感應的,在一定距離內會自動開啟。你把它鎖上,再走遠點,就沒事了。”沒開過豪車的胡北原頓時尷尬到十分:“哦哦,這樣啊,不好意思,那我馬上就回去。”掛斷之前,他聽見夏崇明的聲音在旁邊說:“笑死人,鄉巴佬嗎,連電子鑰匙都不知道?”“……”他未及反擊,電話就哢擦一聲被周翰陽迅速切斷了。胡北原心頭火起,他受夠了那小混蛋的夾槍夾棍,他打算一回去就找夏崇明把賬算清楚,把話說明白。抱著酒怒氣衝衝地回去,然而一看見夏崇明坐在周翰陽身邊,胡北原又氣餒了。算了吧,他跟夏崇明鬥什麽氣呢。人家是什麽人啊,說他兩句算什麽。就憑現在跟周翰陽的關係,夏崇明對他造成的傷害都能有成噸,何必介意那兩句。胡北原全無鬥誌地說:“周先生,酒來了。”周翰陽接過鑰匙,道:“辛苦你了。”“小事小事。”“大家喝酒吧。”胡北原覺察到氣氛略微的有些尷尬。夏崇明臉色不善,隱隱鐵青,明明剛剛在電話裏噴了人,現在倒好像被噴了的人是他一樣。胡北原環視一番,確定那奇怪氣氛並不是他的錯覺,便問:“怎麽了?”“……”現場的眾人聽見夏崇明奚落他了,照理說尷尬也該是替他尷尬,但他們的表情看起來又不像,看他的眼神都透著古怪。胡北原有些猶豫:“……是這燒烤壞了?”他們是吃到死魚還是臭螺了?小諾說:“沒沒沒,這黃魚可香了,特新鮮,剛上的,來來來,趕緊趁熱吃。”接下來的宵夜時間還算愉快,吃飽喝足以後大家盡歡而散,倒是夏崇明自己黑著臉叫了出租車走了。胡北原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這貨鬧的哪門子別扭,大概小朋友的脾氣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