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北原說:“哦,也是啊……”這算是,大人不記小人過?周翰陽用邊上托盤裏的毛巾擦了擦手,微笑道:“先走了。”“哦……”胡北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周翰陽果真已經放下了。離開之前他對他就隻剩下恨意,而後這兩年裏他又完美地消化了那些恨意。周翰陽已經大步走遠了,正如他走上副總裁的高位一樣,去到一個非常遙遠的位置。而隻有他自己還停留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胡北原定定神,回到位子上,繼續吃喝。過了一陣,大家紛紛去找周翰陽敬酒了,周翰陽倒也隨和,來者不拒,還主動一桌桌過來問候。到他們這一桌,照例是走過場的寒暄和碰杯,胡北原跟著同事一起,把杯子混在裏麵湊上去胡亂碰撞了,周翰陽微笑著跟大家說著謝謝。末了他突然說:“哦,對了,北原。”胡北原被點了名,出乎意料,受寵若驚,忙應道:“周先生什麽事?”“我有個朋友回來幫我做事。暫時剛好安排在你手下,你先多帶帶他。”胡北原頓時有種被委以重任了的熱血感,連連說:“哦,好的好的……”對於他沸騰的回應,周翰陽輕輕笑了一笑,便離開了。胡北原很快就見到了周翰陽所說的那個朋友。對方是個頗帥氣的大男孩,個字也挺高,檔案上寫著他叫夏崇明,二十出頭,畢業沒多久,感覺年輕氣盛。雖然他一走進來,就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但因為是周翰陽的朋友,胡北原就額外地客氣,打算有個親近的開場:“你好。你就是夏崇明吧。”“資料上不是寫著嘛。”“……你先坐吧。”在他看材料的時候,夏崇明就那麽大喇喇地靠在椅子裏坐著,對他上上下下打量,相當的肆無忌憚,眼神裏還帶著點外露的批判的意思。“……”他感覺得到崇明對他的敵意,但有點莫名。兩人第一次見麵,這敵視從何而起啊。簡單交代了一些事,他說:“就先這樣吧,你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我。”夏崇明說:“你很懂嗎?”“……”他隻能想,大概因為這小年輕是名校畢業的吧,又十分時髦,這一身名牌行頭,目測就是個富二代,對他們這種給人刻板老套印象的所謂上級,就有種初生牛犢的優越感。他虛長幾歲,就不和小孩子計較了。周翰陽就這麽回來了,然而胡北原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或者說,情緒不高。他都說不上來這“回來”,於他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原先分別的時間裏,他是惆悵,而現在見著麵了,那感覺居然能比惆悵更壞。種種跡象都表明周翰陽已經跟他沒什麽關係了。而他自己卻無法釋懷。其實仔細想想,現在的確是最好的一種狀況。周翰陽對他頗客氣,完全沒因為有舊怨而對他有絲毫為難,算得上公平公正。他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胡北原簡直不能理解自己白天的心神不寧,和夜晚的輾轉難眠。他知道自己過分在意周翰陽的反應了。但問題是,周翰陽對他哪來的反應啊。他連人家麵都難見到呢。辦公室都不在一個樓層了。這天胡北原開微信的時候看到有提示,定睛一看,他發現公司的微信群,有人把周翰陽加進來了。“!!”胡北原簡直要立刻對建立這個群的人感恩戴德,頂禮膜拜。恩人哪!所謂公司微信群並不是全公司的集合(那麽多人哪加得完啊),裏頭人並不特別多,是幾個玩的好的同事把相熟的陸續加進來,方便大家交流,發發通知什麽的也即時。平日就大夥兒沒頭沒腦地瞎聊。周翰陽雖然有上級的身份光環,但個性是很隨和的,畢竟又年輕,跟大家一直相處得挺好,他進群,一點也不顯突兀,更不別扭,而且很快就跟眾人打成一片了。胡北原於是多了件事做了。每天他一閑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察看周翰陽有沒有在群裏說話。偏偏大家水灌得太多,每次動輒幾百條信息,他還得一條條往上翻著找,邊翻邊罵,在那一大堆廢話裏海底撈針,累得半死。有天晚上他看見周翰陽在群裏說:“來打風暴的有嗎?打兩局就去睡了。”周翰陽立刻密同事:“風暴是什麽?”“新出的遊戲啊,要玩嗎?咱們一隊最多可以組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