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班前,周翰陽特意來跟他說:“你先回去吧,做不完明天再來,不用加班了。”胡北原還堵著一口氣:“行,我不賺你的加班費,我帶回去做還不行嗎?”“……”一天沒吃東西,胡北原也實在餓得慌,回家的路上沒忍住,在街邊買了兩個雞蛋煎餅。雞蛋餅聞著還是很香的,熱氣騰騰,揣在懷裏覺得挺誘人,而且溫暖實在。可一回到家,當真吃起來,因為嘴裏潰瘍傷口的緣故,那感覺就跟含著滿口釘子似的,什麽味道也品不出來,光剩下疼了。胡北原最後也隻能胡亂嚼幾下,就當是牛在吃草一樣,囫圇吞棗全給咽下去了。胡北原一直覺得,除了吃飽穿暖之外,人生別無大事。但這回填飽肚子以後,也並沒有半點好起來的感覺。饒是如此,他還得把帶回來的活幹完。免得周翰陽又認為他不對勁,私人情緒導致“影響工作”。跟頭強驢一樣在電腦前忙活了一會兒,胡北原開始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隱隱的痛感就像是脹了氣似的。他也沒覺得有什麽,繼續做他的工作,大不了等下多喝點熱水就完了。哪知道,隻在他打完兩行字的時間裏,那疼痛就從蠢蠢欲動,變成勢不可擋了。上一秒胡北原還在捂著肚子坐立不安,下一刻,他就隻能在地上打滾了。胡北原掙紮著去了洗手間,等那一波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疼痛暫時過去,他又開始覺得犯惡心,忍不住嘔了一下。不嘔還好,喉頭這麽一動,胃裏的東西頓時就翻江倒海一樣,擋不住地在往上湧。胡北原身不由己地趴在洗手台上,惡狠狠吐了一番。更糟的是他還被自己的嘔吐物給嗆住了,又是咳又是喘。好容易緩過氣來,肚子又開始絞痛。痛過這一輪之後,就跟接力賽似的,翻天覆地的嘔吐感又來了。胡北原都不知道自己一天隻吃了那麽點,吐出的這麽多東西到底是哪裏來的。在天旋地轉裏的呼吸困難裏,他都不由懷疑,他的肝膽肺還在嗎,還是已經被吐出來了?這麽折騰了一陣,胡北原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他站不住,隻能以爛醉的酒鬼一般的姿勢癱坐在地上,沒有力氣,也無法思考,感覺神魂飄飄蕩蕩的。在這虛弱帶來的絕望裏,他不由就想,難道我要這麽掛了嗎?悲慘的是,他隻身來這城市打拚多年,居然連病了的時候可以緊急聯絡的朋友都沒一個。他能不是正宗屌絲嗎?正當這傷春悲秋的時候,手機響了。胡北原奄奄一息地接了起來。“你好,我是周翰陽。”“……”“我想問一下,那份報表,你今晚做得完嗎?如果做不完的話……”難得有個人記得他的存在,還是為了“工作”!胡北原不由得就悲從中來。那邊像是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來了,於是問:“小胡?”“……”“怎麽了,你還好嗎?”胡北原正要回答他,怎奈胃裏又猛地鬧騰開來,這回他沒撐到洗手台,趴在馬桶邊上就開始聲勢浩大,雷霆萬鈞,搜腸刮肚地開吐了。等這鬧掉半條命的折騰終於略微告一段落,胡北原緩過氣,回過神來,步履蹣跚地扶牆出了洗手間。突然他就聽見外麵大力的催命一般的拍門聲,大有再不開就要破門而入的勁頭。胡北原一邊在心中怒罵,一邊心疼自己花了不少錢安裝的鐵門,一邊忙掙紮著去開鎖。而後他在外麵走道的燈光裏,看見一張熟悉的,鐵青的臉。“你沒事吧?”“……”“你到底怎麽了?”胡北原被青年那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氣勢所震懾,一時也忘了賭氣,隻能囁嚅道:“我……肚子疼。”然後又因為應景的一陣絞痛,說不出更多,臉當即就歪了。周翰陽不再多話,隻斬釘截鐵地說:“去醫院!”而後一步進來,毫不含糊地,直接就把他打橫抱起。胡北原在被抱著下樓的過程裏,糊裏糊塗地想,為什麽是這種抱法??他這頭靠在周翰陽胸前,手還繞著人家脖子的姿勢,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啊??不過這樣可能又比趴在背上要舒服一點,唉,不管了……經過急診的一番折騰,胡北原躺在病床上,百口莫辯狀,掛著點滴。他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急性腸胃炎嘛,拉一拉,吐一吐,再養一養也就好了,買點藥吃他都嫌浪費錢,還躺在這打點滴?但這話他不敢說出口,因為周翰陽已經不重花樣地罵了他半個鍾頭了。青年還在床邊沉著臉:“這麽大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不舒服就要去看醫生,這是連小孩子都懂的事,你倒好,完全不放在心上,還變本加厲,你能為自己負點責嗎?”“……”他也知道他是這麽大的人了呀。那就別把年長的對象當小孩子一樣訓吧。不過訓歸訓,雖然沒什麽好臉色,周翰陽還是耐心地等著他打完點滴,再開車把他妥妥當當地送回去。胡北原吃了藥,被裹在被窩裏做蠶繭狀。周翰陽坐在床邊,幫他把杯子裏涼了的水換成熱的,壓好被角:“我放你幾天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