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認為,最好先核對明顯的地方,因為明顯的有時就是正確的。因此我下決心帶著地圖找到斯納戈夫湖,親自確認墳墓不在那裏。我的地圖就像古老的咒訓一樣引導著我,我要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那個暴君長眠在那裏,一直在那裏——我明天出發。


    您忠實的朋友,


    巴塞洛繆·羅西


    一九三年六月二十日


    下午於布加勒斯特


    我親愛的朋友:


    我還沒看見可以寄信的地方,我仍然滿懷希望在這裏繼續下去。


    隻要我在大學裏發現誰對弗拉德·特彼斯稍感興趣,我就和他談,每次我提起德拉庫拉的名字,我有個感覺,他們都會在心裏劃個十字,哪怕不是公開這樣做。


    昨天我在學校裏發現了一個年輕的考古學教授,他人很好,告訴我他有一個名叫傑奧爾傑斯庫的同事專門研究斯納戈夫的歷史,這個夏天正在那裏進行挖掘。


    聽到這個消息,我當然大喜過望。


    斯納戈夫湖


    六月二十二日


    我親愛的朋友:


    我忍不住要繼續我們之間這種虛幻的通信,今天實在不同尋常,我一定要跟誰說說。


    我對斯納戈夫的第一個了解來自司機激動的不停的揮手。我不太清楚自己會看到什麽。我想自己太沉迷於一個歷史學家的好奇心,總是期望有特別的事情發生。這是我第一次走在德拉庫拉走過的地方。如果我是那個一直在求上帝保佑的人,那我當時很可能也那麽做了。


    在教堂後麵一片巨大的廢墟中,我們的確發現了一個拿鐵鍬的人。他人到中年,麵相親切,長著捲曲的黑髮,白襯衫沒有紮到褲子裏,袖子挽到了肘關節。兩個男孩在他旁邊幫忙,在土裏仔細地翻找,他也不時放下鐵鍬翻找。他們隻在一小塊地方幹著,似乎在那裏找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穿白襯衫的男人走上前來,用一雙十分銳利的黑眼睛打量我們,船工在司機的幫助下好像是給我們作了介紹。那位考古學家握了握我的手。


    “巴塞洛繆·羅西,”他嗓音渾厚。“我叫維裏奧·傑奧爾傑斯庫。您好,我能幫您什麽嗎?”


    “您會說英語呀?”我愚笨地問道。


    “一點點兒,”傑奧爾傑斯庫先生說。


    “請原諒,”我急忙說。“我明白您對弗拉德三世特別感興趣,我很想和您談一談,我是個歷史學家,從牛津大學來。”


    他點點頭。“知道您有這個興趣,我很高興。您大老遠來,就是為了看他的墳墓嗎?”


    “呃,我原來希望——”


    “啊,您失(希)望,您失(希)望,”傑奧爾傑斯庫先生並無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不過我不得不降一降您的失(希)望,我的夥計。”


    我的心跳了一下——難道這個人也認為弗拉德不葬在這裏?不過我決定等待時機,先仔細聽,再提問。


    他古怪地看著我,又笑了起來。“來吧,我帶您走一走。”他飛快地對助手說了幾句話,顯然是讓他們停下來,因為他們丟下手中的活兒,砰然倒在一棵樹下。他把自己的鐵鍬靠在一堵掘出一半的牆上,朝我示意。我呢,我讓司機和船工知道我安然無恙,在船工的掌心上放上一塊銀幣,他碰碰帽簷,消失了,司機靠在廢墟上,拿出一小罐酒。


    “很好。我們先在外圍走一走。”傑奧爾傑斯庫先生一隻大手繞著自己揮了揮。“您了解這座島的歷史嗎?十四世紀時這裏有座教堂,修道院是稍後建起的,也在十四世紀。第一座教堂是木結構的,第二座是石頭的,可在一四五三年,石頭教堂直接沉入了湖底。一四六二年德拉庫拉在瓦拉幾亞第二次掌權,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喜歡這座修道院,我相信是因為島嶼容易防守——他總是在找可以抵禦土耳其人的地方。這個地方不錯,您說呢?”


    我表示同意。維裏奧·傑奧爾傑斯庫也贊同地往周圍看著。“所以,弗拉德把這座修道院變成了一座堡壘,圍著它建起護牆、監獄和拷問室。還有一條逃生通道和一座橋通到岸上。他是個謹慎的傢夥,弗拉德。當然,橋早已不在,我正在挖掘它的殘跡。我們現在正在挖的是監獄。已經在裏麵看到幾副骨架了。”他笑了起來。


    “那麽這就是弗拉德的教堂了?”我指著附近一座迷人的建築,牆周圍是飛升的炮樓和嘩嘩作響的黑色樹林。


    “不,”傑奧爾傑斯庫說。“修道院在一四六二年被土耳其人燒毀了一部分,當時弗拉德的兄弟拉都在瓦拉幾亞當政,他是土耳其人的傀儡。弗拉德剛葬到這裏,一場可怕的風暴就把他的教堂吹進了湖裏。”


    弗拉德是葬在這裏嗎?我渴望問這個問題,但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農民肯定認為這是上帝對他所犯罪行的懲罰。教堂於一五一七年重建——花了三年時間,這就是結果。修道院的外牆復了原,隻有三十年時間。”


    我們漫步到教堂邊沿,他拍著色澤柔美的瓦牆,就像是在拍一頭心愛的馬的臀部。我們站在那裏,突然一個人繞過教堂的牆角,朝我們走來——白鬍子,穿著黑袍,戴著圓桶形黑帽。他拄棍而行,衣袍用細繩捆住,掛著一串鑰匙。脖子上晃來晃去的鏈子上掛著一個非常精緻的老式十字架,這式樣我在教堂的炮樓上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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