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多練練就好。”楚聿看見射歪了,還特意安慰了一下宋清野,宋清野聽見楚聿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他笑了笑對楚聿說道:“那以後要麻煩聿哥多多指教了。”楚聿聽見他說“聿哥”兩個字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兩個字音調上挑,像是有小勾子一樣。“嗯。”趙金花一家得知族長竟然不願意得罪宋清野,心知這事兒恐怕成不了了,他原本還給楚榮忠保證過,說一定把宋清野攆走,到時候豆腐工坊肯定歸他管,為什麽這麽說,隻要宋清野走了,剩下的就好對付了,楚大和柳芸娘那兩個好糊弄的,把楚榮忠弄進去簡直太容易了。楚榮忠自從被趕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家裏,明明之前楚大已經答應幫他找份活計,結果楚聿和宋清野被抓走,嚇得他以為豆腐工坊出事了,哪裏還敢和楚大提去當管事的事情。也是近日楚聿和宋清野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楚榮忠才放下心來觀望了幾日,確定豆腐工坊沒問題,心思才又活絡了起來。可惜他趁著給楚春妮打家具的時候和楚大提過這事兒,楚大說這兒不歸他管,委婉的拒絕了。楚榮忠氣得不行,他可是聽說了,那豆腐工坊的組長收入都是他以前做木匠工錢的兩倍,要是做了管事,那該有多少錢啊。原本趙金花已經給他保證了,那個神婆就是他托人去找的,沒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可是比趙金花還氣。結果當天夜裏,楚榮忠的女兒楚妙瑩發起高熱來,他和他婆娘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去請了大夫,大夫說有些嚴重要二兩銀子。楚榮忠哪裏有二兩銀子啊,他去找了趙金花,趙金花又去找了錢氏,錢氏大清早瞌睡都沒醒,要鬼的銀子,最近原本就被大房氣得不行,二房大清早還找她要銀子。“都是討債鬼,金子做的藥啊,要二兩銀子,小孩兒誰沒個頭疼腦熱,喝點稀飯就好了。”錢氏說完打了個哈欠又去睡了個回籠覺,就是她這麽一睡,楚妙瑩就被耽擱了,還是楚榮忠的婆娘王桂枝心疼自己的女兒,讓楚榮忠帶著女兒借了牛車去了鎮上,變賣了自己嫁妝裏的首飾才換得了藥錢。可惜已經晚了,楚妙瑩雖然被救回來了,但是卻壞了嗓子,不會說話了。王桂枝得知這個消息,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楚榮忠平日裏也不是個多有骨氣的漢子,現在得知這麽大的噩耗,在心裏一個個都責怪了一個遍,就是不責怪自己沒本事,他的邏輯就是要不是錢氏不給錢他女兒就不會弄成這樣,要不是楚大不顧親戚情分不肯把他弄進豆腐工坊當管事,他也不至於沒錢給女兒看病。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從鎮上回去之後,楚榮忠一個人坐在田邊眼睛都氣紅了,最後他實在想不過,見楚大和楚聿出門去田裏,柳芸娘沒過多久也拿著一個籃子出了門,而楚秋這時候正在外麵放他家的三頭牛。宋清野估計早上就去豆腐工坊了,這是他每天的慣例。楚榮忠瞧著四下沒人,竟然跑去楚大家放了一把火,他不好過誰都別好過,把楚大家燒了,看他們還拿什麽得意。看著楚大家火光竄起,楚榮忠眼裏閃過瘋狂的笑意。楚聿正在田裏忙活,忽然聽見有人高呼:“楚大,楚聿,你們家走水了!”楚聿手裏的鋤頭從他的手裏滑了下去,秋老虎正盛,楚聿滿身都是汗水,可他的手腳在這一刻卻涼得仿佛被抽空了熱血。他丟下所有東西像是一陣疾風往家裏跑去。宋清野還在屋子裏!第61章 一間草屋要燃盡需要多久?楚聿不清楚,等他順著自己從小走到大的路跑回熟悉的家門口時,迎接他的是一片灰燼。大火已經被人熄滅了,可惜火勢太猛,又是茅草房,所有一切都被一場大火燃燒殆盡,楚聿站在人群中,視線有幾分模糊,眼前的景象像是在夢裏一樣讓人感覺不真切,耳邊似乎有人在和他說話,他娘和弟弟似乎在抱著他哭。楚聿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僵硬得不像是他自己的。昨晚宋清野洗了澡頭發沒有擦幹就睡了,楚聿後來發現了,硬是把他從枕頭上撈起來擦幹了頭發,才放他去睡的,由是這樣宋清野今早起來後還是有些頭疼,他今兒早早的去了豆腐工坊,轉了一圈又回來了,楚聿給他煎了一碗治風寒的藥讓宋清野喝下,午飯都沒吃幾口,宋清野又睡下了。一家人見宋清野雖然有些萎靡不振,但是臉色還算好,沒有太嚴重,說話聲音也是正常的,便沒有太注意,柳芸娘特意給宋清野加了一床被子,讓他在被窩裏捂汗,楚聿原本想在家裏照顧宋清野的,卻被宋清野趕走了。“你去幫爹種田吧,我沒事,明天就能活蹦亂跳了。”宋清野催了楚聿好幾次,楚聿確定他著實沒有大礙,又想著柳芸娘在家,便和楚大去田裏了。柳芸娘中途去看了一次宋清野,宋清野睡得很安穩,額頭也不燙了,這才放心去找英娘,她原想著自己在英娘那裏耽誤不了多久,肯定就回來了,沒想到英娘和她說有幾個新花樣子想和她商量一下,柳芸娘就多留了一會兒,哪曾想家中竟平白無故走水,等她回來一瞧,隻剩下一片灰燼和斷壁殘垣。“聿兒,聿兒,你可別嚇我啊。”柳芸娘喊了好幾聲楚聿,楚聿都沒有反應,她頓時嚇得不輕。楚聿似乎是被她喊回了魂,黑沉沉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柳芸娘,柳芸娘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驚。柳芸娘感覺自己的心頭像是漏了風一樣,吹得她渾身發涼。明明之前還是好好的,他出門的時候宋清野還和他笑來著。楚聿忽然被一股遲來的悲慟席卷,那種疼痛密不透風,讓他難以喘息。楚聿忽然推開抱著自己痛哭的娘親還有弟弟,往那堆還在冒煙廢墟跑去,男兒膝下有黃金,他毫不猶豫的跪在地上用他赤裸的雙手去刨開那些滾燙的殘渣,企圖在裏麵找出宋清野的身影。“啊——楚聿!楚聿你做什麽?!”柳芸娘見楚聿竟然拿血肉之軀去刨那滾燙的廢墟,嚇得尖叫起來。楚聿像是全然感覺不到疼痛,他被人拉了一把,但是幾個大漢愣是拉不動楚聿,他沒有說話,手上一片血肉模糊。周圍的人卻被他身上彌漫出的那股絕望與痛苦哽住了喉嚨。有人勸慰道:“楚聿,東西沒了還可以再掙回來,可千萬被傷了身子。”他們隻當他是丟了東西或者財物,卻不知他丟的是個人,一個長在他心尖上的人。“楚聿,說不定……說不定清野跑出去了呢,你別這樣……別這樣,我們再找找,再找找……”柳芸娘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如果宋清野真的沒事,怎麽可能這麽大半天還不現身,她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她無法看著楚聿這個樣子,無動於衷。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一個頂天立地,鐵骨錚錚的漢子,會在一瞬間被壓垮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