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定,他們便三三兩兩地敘起閑話來,以徐行之為中心的那一圈最是熱鬧,吵吵嚷嚷的。徐行之從身前的炭堆裏翻出幾個烤好了的紅薯,呼著氣拋給周北南一個,曲馳一個,分給了弟子們幾個,自己又捧了一個在手心。昨日他想這一口想得很,孟重光便跨了海川去買紅薯,恰好碰見三元宗妄圖作亂,孟重光順道把他們給一勺燴了,才回了應天川來。徐行之攏著剛烤好的紅薯直哈氣時,孟重光主動伸手把紅薯接了去,細心拂去表麵塵灰,又去了最上頭的一層皮,才乖巧地遞回到徐行之跟前:“師兄,吃。小心燙。”紅薯是剛烤好的,很軟很甜,一口咬下去糖心直往下流,燙綿粘甜得人恨不得連舌頭一道吞進去。還是周大少時的周北南自是看不上這種平民食物,對他們這種辟穀多年的人來說,食物無非是閑來偶爾用之的消遣,然而蠻荒中蹉跎多年,乍一聞到這人間味道,他的心和胃一道暖了起來。陸禦九也在一旁小心地咽口水。他偷眼看著孟重光的動作,笨手笨腳地打算剝了給陸禦九吃。清涼穀二師兄解心遠從方才起就一直在打量陸禦九,見大家已不再商議正事,便一路暢行無阻地走上前來,對陸禦九道:“事已了卻,不要再戴著這古怪東西,怪難看的。”陸禦九啊了一聲,方明白他是在說自己的鬼麵,正欲伸手去摘,周北南便驟然按住了他的手:“哎,別動!”他抬起頭,老實不客氣地對解心遠說:“他不摘麵具。”解心遠莫名其妙:“為何?”周北南硬邦邦的:“他不摘。”徐行之聽到這邊有響動,叼著紅薯靜靜看戲。陸禦九察覺到氛圍不大對,立刻小聲打圓場道:“師兄,不要緊的。”解心遠大皺其眉,周北南畢竟也是師兄,輩分擺在那裏,他不再頂嘴,恭敬地行過一禮後,又瞟了周北南一眼,方才離開。周北南一邊剝紅薯一邊深覺奇怪:“他那什麽眼神啊,像是我搶了他什麽東西似的。”陸禦九軟乎乎地凶他:“你不要對師兄沒禮貌。”周北南哼了一聲:“什麽師兄?那是你的師兄。我和他們平起平坐,還比他們早來十三年。我都允許他們分食你的精元了,這還不夠?”陸禦九據理力爭:“他們是我師兄,那是我應該做的。”周北南撇嘴,酸溜溜的:“哦。”他把甜到流心的紅薯一拗兩半,將較大的那頭遞給陸禦九,聲音壓低了些:“你不必太聽你師兄的話。不願給他們看臉上的傷口就不看,隻給我一個人看便是。我又不會嫌棄你。”本來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陸禦九摸摸自己的鬼麵麵具,氣焰登時弱了下來,捧著紅薯小鬆鼠似的咀嚼,又多添了一樁不大不小的心事。作者有話要說:  從魔道角度寫一寫九妹和魔道眾人的垂死掙紮,順便埋點伏筆qwq九妹的消極應戰也是有原因的。從明天開始日萬,大概明後天九妹就要下線了,最晚大後天,正文完結~另,北南直到現在還以為自己娶了個醜媳婦兒qwq第115章 故劍情深褚堡主當真把丹陽峰圍作了一隻刀插不進水潑不進的鐵桶。陣法套疊, 日夜巡邏,探察哨甚至放出了百裏開外。往日,褚堡主在入夜前是最愛在丹陽峰山道上散幾回步的,起初是圖個得勝的滋味兒,後來便成了習慣。然而現在他把自己活成了一隻謹小慎微的螞蟻,出個山門都要搖頭擺尾地把觸角朝向四麵八方, 確定無虞方敢出去踱上兩步。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隨意外出,然而慣常的規矩一改, 那群已呈惶惶之態的魔道弟子怕是更要猜測連連。人心如流沙,散去便很難再攏回,褚堡主不敢在此時擅自冒險。褚堡主走在林木蕭蕭的山道中, 隻覺後頸被冬風吹得發硬發痛, 苦不堪言, 往日的享受全數化作了折磨。隨他出行的弟子也被他的愁雲慘霧感染, 近處的一個個頂著棺材也似的一張臉, 遠處的則忍不住切切察察,細碎的話語聲順著山風飄進了褚堡主耳中:“……你們說那徐行之是什麽模樣?總不能有三頭六臂吧。”“說不好……”他的同伴話音顫顫的,似乎林中每一棵樹都是徐行之的耳目,“我聽師兄們說起過他。這人能耐可大了,使一把折扇,有千般萬般的變化,本人未嚐就不會幻形,說不定他就藏在這樹林間呢。”褚堡主聽得後背泱泱冒汗,宛如被一條毒蛇爬過脖頸。這幾日他冷眼觀察下來, 發現盡管孟重光在靈力水準已遠勝於徐行之,然而弟子們口裏心中,多半畏懼的還是徐行之。徐行之當年盛名太過,卓爾不群,當然值得一怕,然而更叫弟子們忌憚的一點,是他清靜君徒弟的身份。當年清靜君一劍封喉,鯨濤蹙雪之姿宛若天人,以天才之名終結了另一名不世出的天才,讓魔道反攻四門的美夢半路折戟沉沙。盡管早已死去多年,然而那道名為嶽無塵的陰影時至今日仍籠罩在魔道眾人頭上。徐行之作為清靜君嶽無塵唯一的內傳弟子,此時領兵來戰,在魔道眾弟子眼中,便是一個極為不祥的預兆。他們隻籠統地曉得孟重光的可怕,卻被徐行之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說壓得喘不過氣來。褚堡主也有了點心慌氣短的感覺。為了打消這種要命的情緒,他停住了腳步,朝後一指:“把後頭那兩個嚼舌根的,攔腰斬作兩截,懸於平月殿前,告訴眾弟子,這便是長他人誌氣的後果!”他的近侍知道褚堡主現在就是個爆竹,對任何不稱心的事情都過分敏感,若是對他的命令稍有延宕,搞不好這怒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於是紛紛一擁而上,反剪了他們的雙手。聽著求饒和哭嚎聲漸行漸遠,褚堡主方才長出了一口惡氣,對留在他身側的人指點道:“禍亂人心都禍亂到我眼前來了,將來還有什麽不敢做的?!”被他點到的弟子迅速且茫然地點了點頭。那兩名倒黴蛋的議論他也聽見了,但他根本沒往心裏去,因為那是許多人的心裏話,沒想到宣之於口後會有這樣的後果。很多人便由此把恐懼閉鎖在了心中,任其發酵醞釀成一場不可知的風暴。那兩人被剁為四截,因為身懷靈力,一口氣散得極慢,在殿前掛了整整一日,血肉模糊的上半身才各自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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