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自於什麽心思,他竭力辯駁道:“不是他,雪塵的頭發不是這樣……”那人似是聽到背後有話音傳來,拉動了一側輪椅轉輪,返過身來。或許是太過熟稔,他隻做出了伸手扶上椅輪的動作,便像是駕車在徐行之、曲馳和周北南的心口上生生碾過了一圈似的。……是他。真的是他。周望有些莫名:“那是……”話未說盡,周北南便想去抓周望胳膊,抓了好幾下都未能抓上,急得聲音發顫:“阿望,你爹……那是你爹啊。”冷風如砧板,把周北南的聲音切割得支離破碎。周望一時間不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她從未見過這樣傷心又幸福的周北南,好像恨不得直奔到那人身邊去。然而,誰也沒想到,第一個朝溫雪塵快步奔去的竟是陸禦九。陸禦九忘記了自己有靈力,隻徒步跋涉著朝那安坐著的人衝去,跌倒在地,又踉蹌爬起,滾了一身塵燼,熱淚化在風裏。他好像花了好多年,才接近了那個他仰望著的、尊崇著的人,盡管滿身塵灰,狼狽不堪,但他滿心都是幸福。在距離溫雪塵還有十餘步外時,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將齒齦咬得發酸,淒聲拜倒:“溫師兄,師兄……溫師兄……”溫雪塵沙啞虛弱的聲音經由狂風遞送至徐行之耳朵裏,聲聲虛弱,卻叫徐行之聽出了一些莫名熟悉的味道來:“陸禦九。我問你,你可有辱沒清涼穀聲名?”徐行之心跳驟然亂了一拍,像是被一隻稚童的手緊擰了一把。他說不出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陸禦九眼含熱淚,聽著那轆轆搖近的輪椅聲,俯身再拜:“弟子在蠻荒一十三載,未行惡事,未殺善人,不曾辱沒清涼穀聲名!”“是嗎?”這二字幽幽傳入徐行之耳中時,激得他手腳登時麻涼,滾滾熱血直接衝入腦袋。……他想起來這聲音屬於誰了!——那個所謂的“三界之識”!那個有氣無力的肺癆鬼!他顧不得細想溫雪塵為何會扮演那“三界之識”的角色,放聲大喝:“陸禦九!!!走啊!!他——”在徐行之的呼喝聲響起時,溫雪塵已行至陸禦九身前,緩緩抬起他的下巴,神情卻冷淡得叫人心髒發麻:“十三年前,你已從清涼穀名錄中被除去名字。我清涼穀,沒有你這樣的弟子。”陸禦九未曾言聲,便覺胃部一陣絞痛。他低頭望去,竟見溫雪塵右手執握一把牛耳尖刃,把刀尖戳刺進了他雙肋之間的胃部,此時也隻有一把藤木柄還留在外麵。溫雪塵握緊刃柄,緩緩轉動,那一股股鮮血噴濺在地麵星砂上時,竟激起了萬千星火,一圈圈陣法波紋瞬間擴散開來,範圍竟一瞬間擴至百裏之外,把一行二十幾人統統包圍在內。溫雪塵冷聲如刀,比將他的胃擰成了麻花的刀刃更加鋒利,直直戳向陸禦九那顆懵懂又驚慌的心髒:“陸禦九,讓你做我陣法的開陣祭祀物,真是玷汙了我的陣法。”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放送溫雪塵、周北南和陸禦九的姓名起源:更漏子·雪中韓叔夏席上作者:向子諲小窗前,疏影下。鸞鏡弄妝初罷。梅似雪,雪如人。都無一點塵。暮江寒,人響絕。更著朦朧微月。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溫。州橋作者:範成大南望朱雀門,北望宣德樓,皆舊禦路也。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第66章 真相豁然血花綻開!以血祭奠的陣法,威力自然勝卻普通陣法萬千,五曜生星,素霓飛升,徐行之隻覺腰中“閑筆”重逾千斤,竟直接落在了地上。兵甲卸地之聲不絕於耳,就連周北南掌中的鋼煉長槍也不例外。周望立即蹲下身,想將兵刃取回,卻發現她握慣了的兩把巨刃有如生了根的泰山,被地上的陣法紋路吸引拉扯著,朝地底拖去。溫雪塵身前三尺處,青玉輪盤轆轆飛轉,以此為陣眼,維持著整個陣法的運行。鬆開匕首木柄後,溫雪塵往前搖出半米,從懷中掏出素絹,把沾滿陸禦九鮮血的手指擦拭幹淨,又把揉皺了的手絹信手拋開。血跡斑駁的白絹被狂風吹散,斷線風箏似的飄入空際。陸禦九仰頭看著自己的血飄走,又遲鈍地低下頭,看向楔入自己雙肋間的匕首。陸禦九難受得暈頭轉向,他想不通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從清涼穀名冊裏除名。陸禦九拚命回憶著自己十三年前做了什麽錯事,但想來想去,他隻剩下了委屈,一股股熱氣直往上冒,一下下頂著眼睛,蒸烤得他無法睜眼。他注視著曾讓他崇慕得不敢直視的人,渾身抖得像是被穿林打葉的夜雨打得抬不起頭來的野草。他拚盡全力,也隻能發出蚊蚋也似的低吟:“……你不是溫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