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塵差點被氣到吐血:“……你!”失了手杖,溫雪塵更是寸步難行。因為憶起當年之事,又與徐行之吵了一架,溫雪塵越走越覺得胸口悶痛難受。走不出半裏路,他便靠在一株桃樹邊,抖索著手從懷裏摸出止痛療心的丹藥,吞過藥後,才脫力昏睡了過去。……他是在顛簸中被弄醒的。醒來時,溫雪塵正趴伏在一人背上。天色已由傍晚轉入子夜時分。他們正在禦劍離開那座山脈,剛剛還將山脈籠罩著的煌煌金光已然消去。溫雪塵急了,一把掐住眼前人的肩膀:“停下!”背著他的徐行之被這麽一掐,差點從劍上翻下去,疼得大口大口吸氣:“要命啊你,撒手!”溫雪塵這才認出背著他的是徐行之,自己掐捏著的正是他被自己手杖擲中的地方。而徐行之周身上下顯然不止這一處傷,腰、腿,胸口都有鬼火灼燒的焦痕,後脖頸上頭原本簡單敷了些山林裏能尋到的止血草藥,被醒來的溫雪塵一折騰,草藥渣簌簌落了些下來,露出一處觸目驚心的刀傷,溫雪塵麵色一凜:“你這是……”“你醒了正好。”徐行之緩過疼勁兒來後,挑了最近的一座小山丘,停劍落下,將溫雪塵從背上放下,又在袖中掏掏摸摸,取出那盞金鍾來:“我替你將那王八蛋擒來了,就在這金鍾裏關著。”溫雪塵愕然地看著他遞到自己麵前的金鍾,好半天才發出一個聲音來:“你……”徐行之搔搔頭發:“這東西狡猾得很,生擒他可花了我不少功夫。擒住他後,我已經封了他全身所有大穴,就算是你現在這個樣子,也足夠慢慢弄死他了。”“為何要生擒?”溫雪塵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很不自然,“師父說過,若是他不肯伏法,殺了他便是。”徐行之又把金鍾往溫雪塵麵前遞了遞,語氣輕鬆:“我想,我若是你的話,定然想親手殺了他報仇。喏,他就在這裏頭,想報仇的話就拿去吧。”溫雪塵一時無語。傷痕累累的徐行之手捧金鍾,望著他笑得沒心沒肺。半晌過後,溫雪塵方道:“他既已伏法落網,我便不能再公報私仇。……押送他回清涼穀吧。”徐行之奇道:“為何?”溫雪塵:“這是規矩。”“什麽規矩?”徐行之把金鍾往溫雪塵懷裏拋去,溫雪塵被迫隻得將金鍾接住,“殺人償命便是規矩。我權且問你,手刃他,是否能叫你心裏好過些?”“我父母亦不能回生……”徐行之道:“誰問你這個?我問的是你心裏是否能好受些?”溫雪塵沉吟片刻,微微頷首。“那就去吧。”徐行之扳著溫雪塵的肩膀,讓他轉過身去,又往他後背推了一把,“……給你一個時辰,慢慢折騰他。怎麽能出氣,就怎麽折騰。”溫雪塵發現自己與他相處不過半日光景,竟已習慣了徐行之這副市井小民的油腔滑調。他失笑道:“……我哪裏能折騰他那麽長時間。”徐行之在附近一處岩石上坐下:“別告訴我你做噩夢的時候沒想過怎麽把這人抽筋扒皮五馬分屍。”他又遺憾道:“……我若是能抓到殺我母親的鬼修,折騰他一日一夜都嫌少。可惜,當初我年歲太小,沒瞧見那鬼修模樣。”溫雪塵臉色微變,想起在與徐行之口角時指責過他的話。“你若是有家人死在你麵前,你自然會知道我現在是什麽心情!”他喉頭微哽,咬了幾番牙,仍是沒能說出“謝謝”二字來。他伸手入懷,從懷中掏出一隻盛裝傷藥的藥瓶,一揮袖丟入徐行之懷中:“治傷用的。”徐行之一愣,旋即朗聲笑道:“謝啦!”溫雪塵麵頰微紅:“何必言謝。”“你人不錯啊。”徐行之取去瓶塞,嗅了一嗅,訝異道,“是百回丹?我聽說在凡間,一枚便有百金之價……”溫雪塵冷聲打斷了他:“不許私藏了拿去賣。”被戳破小心思後,徐行之咳嗽兩聲,正色道:“誰說要賣了,隻是這玩意兒實在珍貴,你還真舍得給我用啊。”“看得出來,你記仇得很。”溫雪塵扭開臉,頂著一張漠然的麵龐分辯道,“我可不想在你的噩夢裏被扒皮抽筋。”徐行之一愣,摸一摸自己受傷的肩膀,旋即哈哈大笑:“你放心,我從不記隔夜仇的,一般當場就報了。”溫雪塵:“……”徐行之樂道:“你打了我那一下,我折了你的拐杖,當時便已經報了仇了。後來我擒拿鬼修回來後,發現你居然被我氣暈了。我還覺得挺對不起你的,哈哈哈哈哈。”溫雪塵:“…………”他沒有再分辯自己是因為心疾發作才暈倒的,捧著金鍾轉身離去,隱於林間。慘叫聲在小山丘間響了半宿,徐行之也便由得他折騰去,把藥上好後,便用樹枝在地上寫畫。直到熹光漸明之時,溫雪塵才雙手血跡斑斑地走出樹林。將金鍾遞還給徐行之時,他注意到了徐行之在地上畫的東西:“……這是什麽?”徐行之叼著一根草,見溫雪塵出來,便興奮道:“你來得正好。……我想著吧,你心疾這麽嚴重,出外行走也辛苦。等我回風陵山就給你做台輪椅,以後出行也便利些。”溫雪塵心中微動:“……你……”徐行之直截了當道:“你別那副表情,我可不是白給你做的。……再幫我搞些百回丹來吧,真挺管用的。你瞧,我肩膀現在已經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