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此刻月娘挑著宮燈站在宮門外心急如焚早已過了戌時七公主卻還是沒有回來派人到昭元殿打探也隻說晚宴已散。


    :“姑姑您說公主去了哪裏?別是出了什麽事才好。”螢兒都快哭出來了。


    月娘轉過臉來斥道:“少混說被人聽到有你好受的。”


    :“奴婢把公主常去的地方都尋了個遍都這樣晚了。”螢兒哽咽道。


    月娘亦是六神無主。


    正說著遠遠有幾排燈籠伴著一駕四人肩輿逶迤向無憂宮而來二人心中皆是一鬆忙迎了上去果是花朝回宮了。


    :“落轎!”


    :“奴婢等恭迎公主。”


    銀絲軟簾高高打起一身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裳的花朝從轎中移步下來珠翠相撞煞是好聽她一手無力的搭在隨行宮女芍藥身上口中懶懶道:“都起來吧。”


    月娘跟在身後窺著她的神色道:“公主火上還煨著參湯這會子傳膳嗎?”


    花朝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隻不勝疲倦的搖手道:“不必我乏了傳香湯沐浴吧。”


    螢兒笑道:“奴婢已經預備下了。”


    說話間已是進了內室螢兒用手試了手溫伺候花朝褪下繁瑣的宮妝緩緩的滑進檀香木桶內。


    :“公主這是去了哪裏?害奴婢好找。”螢兒取了雲錦帕子在她背上輕手揉捏著邊埋怨道。


    花朝的臉掩映在一片水氣之中看不太分明。


    :“聽前頭的奴才們說今日蕭大人當眾向皇上求娶公主呢!還拿了一件稀世珍寶做賀禮奴婢們聽了都替公主歡喜呢!兩位公主同日出嫁可真真是百年難遇一次的盛事呢!”螢兒喜氣洋洋道。


    :“扶我起來。”花朝突兀命道。


    繁星滿天。


    偶有清涼的風徐徐吹來。


    :“這便是宿命嗎?我從無選擇的餘地。你當盈玉是好心為我盤算嗎?大婚之日她固然是得嚐所願歡喜出閣於我卻是蕭郎從此是路人。這才是她所樂見的吧。”花朝一身紗銷單衣斜斜歪在窗下的美人塌上手中搖著一把泥金烏骨扇幽幽望著月色神色淒迷。


    :“二公主的心腸竟如此歹毒!公主素來不與她計較她卻這樣步步緊逼。”螢兒恨恨道。


    花朝漠然無語。


    螢兒一時看的竟呆住了半晌忽道:“奴婢雖愚鈍卻也看得出公主的心不在蕭大人身上可奴婢亦看的出蕭大人的心在公主身上。”


    :“你都看得出何況是他?這樁婚事於他於我都是悲哀。”花朝淡淡道。


    螢兒勸慰道:“奴婢還記得蕭大人說過他心如明鏡卻甘之如飴。”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嫁給他。”花朝堅定道她沒有告訴螢兒方才之所以回來那麽晚就是在和蕭桓剝白心跡可他卻隻敷衍著容後再議。


    :“如果當初公主先遇見的是蕭大人而不是世子呢?”螢兒試探道。


    花朝在聽到世子這兩個字時搖扇的素手驀然一頓不點鉛華的俏顏上盡是哀痛隻不過一瞬間卻還是即刻回複了常態淡淡道:“母妃在生之日常說這世上最悲哀的字莫過於“如果當初”不久你就該改口叫他二駙馬了。”


    那是一場宿命的相逢。


    情不知何所起而一往情深。


    :“是奴婢失言!”螢兒回過神來忙跪下謝罪。


    花朝溫言道:“起來吧這裏沒有外人不必動不動的下跪請罪。”


    螢兒上前為她揉捏著肩膀心中卻湧起無限的悲哀。


    天上秋期近人間月影清。


    次日。


    一覺醒來已是清朗白日了。


    螢兒上前為花朝梳妝靈巧的手指在如雲的烏中穿梭著一麵絮絮道:“一早皇上打人給您送來了南越進貢的茶葉錦緞和飾滿當當兩大箱子呢。哦還有容貴妃命軟紅姑娘來請公主到千秋亭賞菊呢。”


    說話間已挽起飛月髻。


    花朝在間斜斜插了支紫玉瓔珞流蘇簪水滴般白玉晶石在眉心顫顫垂下身著杏黃曳地長裙腰間係了纏枝束花銀絲帶頓顯嫋娜雅致身段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便道盡了那分千古不變的優雅尊貴。


    待用過早膳花朝便帶著螢兒向禦花園走去。


    一路分花拂柳但覺暑氣盡退滿目秋色清澈透人。


    :“公主您瞧容娘娘已經來了。”螢兒指著千秋亭道。


    果見容貴妃坐在亭內身側有一小宮女為她斟酒。


    :“越不成樣子了大天白日就喝起酒來。”花朝蹙起眉頭斥退宮女順手將酒壺遞給螢兒。


    容貴妃絳紅的金絲羅裙著身流雲髻上珠翠熒熒一串拇指般大小的淡紫海螺珍珠安靜的掛在頸上閃著潤細膩的光澤雪白的腕上籠著一對熠熠生輝的金剛鐲華貴異常。她雙頰微露春色見花朝撤下執酒宮女斜睨著俏眼笑道:“是誰說大天白日不能飲酒的?”


    花朝亦不與其爭辯吩咐小宮女取了醒酒石來給她含在口中徑直坐了一旁道:“不是說要賞花嗎?”


    :“賞名花對名酒才是人生一大樂事呢!”容貴妃含糊不清道。


    小宮女伶俐上前道:“這酒是南越使者帶來的。”


    花朝歎息著命她退下親自把盞道:“既是故國佳釀自當例外。”


    容貴妃神智漸明含笑道:“果是知心人。”


    :“明貴太妃身子可好?”花朝真切道。


    容貴妃眸子微現痛苦之色:“當日若不是我當機立斷自請和親瀾氏隻怕我母妃早撐不到今日。如今我已是萬萬人之上那南越國君我的異母弟弟也不得不討好逢迎於我可是我依舊與母妃天隔一方始終不得承歡膝下我費盡心機向上攀爬又有何益?”


    :“這些我都明白。隻是今日你若不是瀾氏貴妃那南越國君又怎肯對明太妃另眼相待?若你順從你父皇的意思為籠絡重臣下嫁今時今日隻怕太妃的處境更糟不是嗎?”花朝軟語安撫道。


    容貴妃別過臉去淚水潸然而落。


    :“倘若四哥哥能平安歸來倘若果然有那麽一天我定要為你接來明貴太妃叫你母女再不分離。”花朝鄭重許下承諾。


    容貴妃轉過身來握了她的手動容道:“我知道你會的我也知道你能做到我一直期許的都是你不是任何人。”


    花朝一愣隻是不解。


    :“四皇子歸來與否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你或者一直都不知道我之所以願意助他一臂之力是因為你而遠非眾人所想像的因他而護持你。”容貴妃眸中精光一閃。


    花朝越茫然。


    :“日後你便會明白了。”容貴妃淡笑著。


    :“你瞧這花開的多好啊。”她見花朝一頭霧水遂換了話題指著亭外滿地金菊。


    忽一身熟悉的聲音傳來:“本宮當是誰原來是容妹妹和七公主!”


    兩人聞聲回頭隻見貴妃帶著永平公主在眾宮女的簇擁下逶迤而來盈玉身邊卻多了一個年輕女子卻是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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