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著江陵唇瓣的笑容,二十年前那一眼的身影,便同麵前之人的麵目重合在一起。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神態,連舉手投足間那份行雲流水的雅致也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的江臨川壓抑、癲狂又空寂,眼前之人卻多了幾分掙脫一切的瀟灑自在。這人就是江臨川了,無需在確認了。可是,可是他不是早就死在了無望海邊,灰飛煙滅了嗎?館主渾身冰涼,恨不得回到一刻鍾前,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尊者,小的,小的……”江陵漫不經心的踩了踩“肉墊子”,見館主青腫著臉不敢動彈後,便向圓椅走去,緩緩落座,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館主身上。“你便打算這般跟我說話?”江陵輕飄飄的問。館主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趕忙爬起來,老老實實跪在木屑上,甚至顧不得木屑刺在膝蓋上的痛苦。江陵但笑不語。館主額頭滴汗,見自家的傻侄子還呆愣愣的站著,給侄子使了個眼色:“混賬東西,還站著幹什麽?”“啊?二叔,為什麽……啊!”館主非常識時務,狠狠在高壯男子的腿肚子處踢了一腳,踢得侄子慘叫,一下子就跪下來了。“跪端正點,別說話。”館主壓低聲音,滿滿的警告和急切。高壯男子還算聽他的話,低著頭不動了。然而,江陵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後,卻並沒有理會兩人。他側著頭,笑盈盈的對著角落陰影處,伸出了白淨修長的手:“我剛剛的樣子,有沒有很帥,很好看?”屋內燭火搖晃,光線有些昏暗。館主聽到了清淺的腳步聲,便順著江陵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落了零星光線的一角道袍。那人以光影中踏出,明明麵容氣息秀氣柔和,卻仿佛與世隔絕。直到他垂下眼簾,輕輕握住江陵的手指時,館主才覺得他真實起來。“很好看。”梅疏遠想了想,彎唇回答。江陵心情變得愉悅,清朗笑了起來。兩人之間的氣氛溫馨而曖昧,館主有一瞬間,連害怕都忘了,神色變得極為古怪而微妙。這個時候,館主聽到了江陵的聲音:“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置他們兩個?”館主滿含希冀的望著梅疏遠,他覺得這人氣勢不像江家主那樣淩厲披靡,甚至令人如沐春風,說不定是個心軟的。至於江臨川會不會心軟?館主想都不敢想。“不殺了嗎?”梅疏遠聲音中透著些許疑惑,“你先前在故人門口放了他,不就是想揪出幕後之人,以絕後患嗎?”“沒錯。”江陵點了點頭。館主一震,渾身冰涼,徹底絕了亂七八糟的念頭。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幾分狠厲,抬手一掌便向邊上拍去。“砰!”“啊——”高壯男子被拍飛,前一聲是他撞倒屏風貼上牆壁的聲音,後一聲是他趴在地上的慘叫聲。大口血液從喉嚨裏溢出,一時間,他甚至無法說出一句話來。梅疏遠瞥了一眼:“這一掌不輕,他受得傷比你故人的夫君更重。”江陵不緊不慢開口:“若素姐姐受了驚嚇。”高壯男子揉著胸口,終於能開口了,可憐巴巴的喊:“二叔,我們拚一拚還有希望……”“閉嘴。”館主嗬斥,淩空一掌拍去。高壯男子早就被種種變化弄懵了,根本不清楚他二叔為什麽這麽恐懼,甚至對他出手,隻是下意識開口,然而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凶悍的掌風擊倒。這次躺在地麵,一動不動,隻餘了一口氣。“他這身修為,怕是徹底廢了。”梅疏遠搖了搖頭。江陵手背撐著下頜,涼涼笑道:“我這人,不管是報恩還是報仇,都是雙倍奉還。”館主眼睛通紅,看著自己手掌,又看了看渾身是血的侄子,神色閃爍不定,透著幾分凶狠和不忍。隨著江陵的話,眉毛一擰,抬手向著胸口一掌轟去。這一掌足夠重,館主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哇。”一口血噴出,館主肩膀下垂,後背彎曲,臉色灰暗了幾度,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來:“小的願意發誓,聶家學館保護兩位姑娘以及她們親眷,求尊者放過小的一命。”“你確定?”直到此時,江陵才真正看向館主。“確定。”館主扯了扯唇角,聲音沙啞,“拚盡全力,不敢走絲毫疏忽。”“……”江陵頓了頓,半靠著圓椅,輕輕一笑:“那便如此吧。”館主明白江陵願意放自己一命了,長長鬆了口氣。江陵悠然起身,拉著梅疏遠離開,並肩經過館主身邊時,停住了腳步:“你可別在心裏怨我,你不起貪欲,便不會有今日。活到你這歲數,應該清楚“自食惡果”四個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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