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腿是江晏家主從天蜈身上砍下來的,他說天蜈殺了我們不少江家人,就讓它永世被我們踩在腳底下。”“上上上次開啟鎮族大陣是一千多年前,那個時候魔道強盛,誕生了數位天魔,在天魔的帶領下,無數邪魔歪道肆意橫行,捕獵道修。”“我江家無數子弟慘死於魔修手下,隻剩下一個巨大的空殼。”老人這句話一出,年輕人們都陷入了沉默。若說天蜈一事,是江家老祖宗和妖仙的私人恩怨的話,這件事卻關乎整個修道界。整個江家隻是那場巨大洪流中的一隻小船,於風雨之中,勉強求生罷了。“而這一次……”老人粗糙的手指摩挲拐杖,目光飄過天際,落在了正閣的方向,“這一次,怕不是外患,而是“內憂”……”江晏隕落十五年,前五年江家老祖宗始終沒有決斷,那幾位實權者爭來奪去,江家內部亂七八糟。中間五年,江禮強行壓下別人,成為暫任家主,卻沒有得到江家老祖宗認同,也無法掌控鎮族大陣,暗地裏明爭暗鬥不斷。直到五年前,年僅二十的江臨川正式成為江家家主。江家老祖宗強勢霸道,江晏清冷如夏日的夜色,江禮像一隻老謀深算的狡猾狐狸。而那位年輕極了的家主在大多數人中,像一隻被人捧著長大的花孔雀,漂亮又威風,實則沒什麽用,隻會窩在正閣享受。想起這位家主,別人也隻記得他俊美清貴的容貌,像山中天氣一樣莫測的性子,一張能將人說到吐血的毒嘴,閣內終年不斷的絲竹管弦之聲,身邊嬌媚如花不斷替換的女修……種種風花雪月。然而,整個江家卻是他掌管鎮族大陣。搞出這般動靜的,也多半是他。有人猜測,江禮終於受不了這位嬌貴的公子哥了,打算強硬上位。也有人想,怕是江臨川深藏不露……具體如何,卻無人敢肯定。鎮族大陣開啟了整整十日,適應性極強的人們漸漸習慣了天空那龐大的陣法,還有生性散漫的,親切的稱呼為“一口大鍋”。就是多了個習慣,時不時瞧一眼法陣,看它什麽時候散去。直到第十日,阻隔進出的“那口大鍋”終於撤去了,外頭的人可以進來,裏頭的人可以出去。進入內圈想探查究竟的人,隻看到了滿地的花瓣。年輕美貌的女修抱著一束束姿態各異的花朵,送到了外圈每個人手上,嬌笑:“家主讓我們把後山的、水池子裏的、盆栽裏的靈花全部摘了,給你們送來,壓壓驚。”不少人被女修的笑容迷的暈頭轉向,抱著花束不知道放哪裏。倒是有進去內圈的修士稍稍透出口風:踩著滿地的花瓣進去,回來時在自家地板上踩出一串的血腳印——那些花瓣下,可都是來不及清理的血。血液來不及清理,屍體卻清理的幹幹淨淨。不少江家人失去蹤跡,像是一幅水墨畫上,有一塊被一隻無形的手抹了一下,那一小塊便成了空白。若是從外麵觀看這副“畫”,自然不覺得有什麽,若是身處這副“畫”中,發覺原先熟悉的“東西”被這麽輕易的抹去了,便說不出的驚駭和震撼了。而做出這一切的,不是老謀深算的江禮,不是那些功績不小的實權者,而是那位年輕俊美的家主。他讓侍女拔光了花莖上的嬌花,點綴他血洗之後的殘垣斷壁,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得。卻又覺得四處光禿禿的,看不順眼,讓人把原先的靈樹砍去,種了一片梅花林。按家主的說法是,秋分了,還有幾個月便是立冬,屆時寒梅淩霜,再美不過。除此之外,那位家主好像什麽都沒做了,就窩在正閣中,像隻休憩的貓咪,謹慎的收起鋒利的爪牙,根本不踏出屋中一步。然而,江家原本被抹去的地方卻漸漸有人接手,不動聲色的打理著江家事務。在死去那麽多人後,江家一切照常進行。就是江家祠堂多了幾個排位,為了種植新的靈樹而翻新過的土地下埋葬了一具具屍體,墓碑和花樹佇立在一起,成雙成對。又過了幾日,屋簷上掛上了花燈,一到夜間,各式各樣的花燈在風中顫動,微暖的光芒將夜間冰冷的建築物點綴的溫馨而精致。每年一度的族內大比又開始了,那是少年們最期待盛會,也是少年們最害怕的一次考驗。青澀的少年們被長輩領著報名,然後在演武台上,跟一個又一個的同齡人比試,天資卓越者、刻苦努力者、堅韌不拔者等,便會被選入主家,接受更好的修煉資源和先生教導。這一次,家主給予優勝者的獎勵極為豐厚,大約是往年的三倍,甚至拿出了一件靈寶。因此這次族內大比雖然蕭條一些,健忘的少年們卻熱情不減。最讓少年們期待的不是那件靈寶,而是最優秀的幾個能親自得到家長指點。少年們崇尚強者,以前他們對這位隻比自己大幾歲的“家主哥哥”有多不屑,現在便有多敬畏和向往。沒有經曆太多殘酷之事,便不會有年長者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大會十日,經過層層篩選,最優秀的十個天才子弟由一位和藹的長輩領著去見家主。一路上的靈樹盆栽都換了新,枝丫上隻有濃密的樹葉,沒有一朵花朵。然而這些少年們,也沒太注意,反而是交頭接耳,不停八卦那位家主。一個炫耀:“我三年前見過家主,那個時候家主在茶樓聽曲兒,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我眼神好,隔著珠簾看到了家主的背影。”“家主一頭綢緞一樣的長發鋪在衣料上,端著茶杯的手又白又好看,身邊站了兩個漂亮大姐姐,笑起來又甜又美。”最後幾個字壓的特別低,“咳咳,胸大腰還細。”周圍響起一片“哎呦”聲。“我當時就覺得家主不簡單,那通身氣派,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