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我醒了,然後我看見了一個天使。


    天使,是天上派下來的使者的簡稱,是良善、正直、聖潔的存在。


    長著翅膀的她們無時無刻都散發著讓人內心安寧的柔光,在這樣的光芒下,她們原本就姣好的麵容和婀娜的身段就更上一層樓了,身後的翅膀也因為反射這些光芒而更加閃耀。


    同時,被這股光芒照到的人們則像是被施了迷魂的魔法一樣,無論天使對他們說些什麽,讓他們做些什麽,他們也會心甘情願地照做,目的當然是以期死後會升入天堂,畢竟當有天使出現的場合,基本上都是快死到臨頭了。


    這便是大多數人們心裏和書中所記載的天使模樣和我對天使的印象。


    但在我的記憶中,天使的樣子卻是一個臉上有著兩顆大到占了臉一半麵積的眼睛、綠豆大的鼻子、米粒般小的嘴巴,聽起來像是經典外星人外貌描述的形象,她身上沒有任何光芒,也沒穿潔白的衣袍,倒是有一件看起來柔軟和堅硬兼並的貼身裝甲;即便這樣,她身上也有天使的特征——背後長著一雙潔白的翅膀,這讓我明白她不是外星人,而是老師和書中說的天使。


    原來這就是天使啊,比起老師的話和書中的一兩句話的描寫,電腦屏幕中會動的畫麵,以及這位從天而降的天使所做的“善事”更讓我記憶深刻,更讓我覺得她就是天使的化身。


    但這也不是我醒來時看見的天使,我所看到的天使——她和上述的兩種天使不一樣,她背後沒有翅膀;她有著一頭黃色頭發,脖子上戴著一條珍珠項鏈,耳朵上也掛著同樣是珍珠的耳墜,身穿著黑色職業套裝,看起來和出門時會在路上碰到的普通中年婦女差不多,要是去掉脖子和耳朵上掛著的珍珠飾品,衣服也換成出門買菜時會穿的款式,那她就真的和路上碰到的普通中年婦女一樣了。


    而這樣的她確實不是天使,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但在已經變成鬼的我眼中,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樣子像極了拯救人於水火之中的天使,雖然沒有翅膀和光芒,但她身上散發出的香味,卻讓我從漫長、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的狀態中活了過來。


    至於我是怎麽從樓上下來的,我沒有記憶,至於這個女人是怎麽進的一樓店鋪,以及要進來的原因是什麽,我就更不知道了,恐怕這就是神不知鬼不覺中的鬼不覺吧。


    不管了,不覺就不覺吧,現在最要緊的是通過吃腦子來補充能量,雖然上一次進食到現在的時間隔了許久,但作為鬼魂的本能是不會忘記該怎麽進食的——和那個流浪漢一樣,我張開了嘴朝她的頭咬去。


    在牙齒快碰到其頭發時,坐在一張隻有靠背的椅子上的她的身體突然往右偏了一下,剛好躲過了我的嘴巴,也因為偏的這一下,她衣服左側胸口上吊著的銀色小銘牌剛好把一縷陽光反射進了我的眼睛了,於是眼睛就往那瞥了一下。


    我知道了這位天使的名字,陳桂芳,以及她的職業,無憂地產的房產中介。


    然後我又張開了嘴,而這次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偏轉了。


    在咬下第一口後,入口即化緊接著升騰而起的香氣頓時充盈了我整個身體,也許是這一次餓太久了,除了能得到飽腹感外,我還感覺到身體深處正湧出一股力量,這股力量很熟悉,似乎能讓我改變什麽,置死而後生……


    我想起來了,在流浪漢被埋進沙池的夢中,我就是通過這股力量從沙中逃脫出來,這股力量能改變夢境,那就稱它為夢力吧。


    隨即,我眼前一黑,再一白。


    我的眼前已不再是那間早就一隻雞都沒的賣雞店了,而是兒子在房間裏寫作業,爸爸在客廳看電視,媽媽也就是陳桂芳aka天使在廚房裏做飯的溫馨場麵。


    已經有流浪漢經曆的我知道,我進入了她腦子裏現在正在做的夢中。


    她果然是天使啊,這樣一家子出現的畫麵正是我想要的畫麵,這用來當我和我女神結婚後十幾年後的素材簡直是太棒了,我在客廳裏看電視,我和女神所生的兒子在房間裏寫作業,而女神在廚房裏煮著一家人的晚飯,看到這樣的畫麵,我已經能想象出吃飯時的樣子了,簡直就是絕好的美夢啊。


    不過,我並沒有看到後續吃飯的場景,因為門鈴突然響了,爸爸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白背心,黑短褲,體型雄壯,簡直就跟一頭熊一樣熊壯的男人。


    他不打招呼就直接衝進家裏,如導航般準確地來到了位於走廊的三扇門中的那一扇兒子正在其中寫作業的門前,然後打開門,把裏麵說是在寫作業,實則在打遊戲的兒子抓了出來,被抓出來的時候兒子手裏還拿著一台可以被認定為“人賬並獲”的遊戲機。


    接著,他提著像是提著一隻兔子的兒子來到了廚房……


    “你好,你好……”


    “醒醒,醒醒,我們是來看鋪子的。”


    “喂,喂,喂……”


    我回到了一樓店鋪中,此時的店鋪裏多出兩個人,兩人中一個光頭,一個寸頭,寸頭像是剛剛夢中出現的那個人,而且都很雄壯,身上的t恤都被底下的肌肉撐得脹鼓鼓的,但還沒有夢中的那個人熊那般地熊壯。


    “啊,不好意思,剛剛睡了會。”陳桂芳此時也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看向叫醒她的人。


    “看鋪子嗎,我跟你們說啊,你們可是碰到了別人在這裏住了幾十年都碰不上的好事,你們一來這邊馬上就給您碰上了,剛好昨天上一家租客搬走,你們就來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隻需一秒,剛剛醒來的陳桂芳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殘餘的睡意也馬上消失了;隻用了三秒,她的口中就說出了別人可能要說上七八秒的詞。


    “這邊方圓五百米內有一個菜市場、一所小學還有一個商場,人流量那可是杠杠的,持續時間還長,從早上六點開始到晚上九點都一直有人在走,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人氣,不信你看看外麵就知道。”陳桂芳說著,指向外邊來來往往的人和車。


    她說的沒錯,畢竟我已經在這裏住了那麽久,人流量這方麵確實大,但她說上一家租客昨天搬走是什麽個情況,難道在我假死的這段時間裏還有別人來租過,隻不過我“死了”、而且租下店鋪的人沒有在店裏睡覺,甚至打幾分鍾的瞌睡,所以我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我知道的是,租客搬走的原因大概率是被嚇走的,被路人的閑言細語中的“鬼言鬼語”給嚇走了。


    自賣雞店搬走後,在二樓的我便時常聽到“喂,你知道嗎,這棟樓鬧鬼了。”、“這裏死過人你知道嗎?”、“你問這棟樓怎麽樣?我隻能告訴你有個小孩在裏麵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怨氣極大,請了好幾個大師來都沒有鎮住。”、“什麽原因?我也不知道,這小孩的家裏人早就不在了。”和“住在這裏的人都失蹤了或死於非命。”以及這樣那樣的話,於是這些這樣那樣的話便在這樣那樣的人中傳播起來了,也嚇走了一些想要來租和住的這樣那樣的人。


    按理說,我所在的這棟房子的名聲應該在這片範圍內“臭了”,路過的人躲都來不及躲,怎麽還會有人來過問?怎麽還會租出去過了?


    又或是說……她在騙人,騙對這棟樓毫無認知的人。


    “這地方不錯,什麽時候和房東簽合同?”光頭大漢問。


    “我們剛從外省來,人生地不熟,還要給店鋪裝修,押金方麵能不能少一點?”寸頭大漢說。


    聽到他這麽說,前麵的疑惑都通了,難怪他們還會來這棟鬧鬼的房子,原來是外省人,不過等過幾天,一些路過的“路人”肯定會進去扯上幾句,到時也還是要搬走。


    但在搬走前,我隻希望你們能多留上幾天,在這裏睡上幾天,做上幾天的夢,好讓我吃點腦子,多吸收點能量,讓夢力多積累一點。


    “這個啊,房東不在本地,他把房子的出租權全都交給我們公司了,押金這點事好說。”陳桂芳說著,從身上的挎包中拿出一份合同,接著……


    接下來的事我就看不到了,因為陳桂芳已經從夢中醒來,我就“沒有必要”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所以我的身體開始往後退去,從店裏一路退到門外,再繞了個圈回到店鋪的後門,最後通過樓梯回到了二樓。


    當我回到床上、聽力再次恢複時,我聽到了大漢說,“合作愉快。”


    陳桂芳說,“祝你們生意興隆。”


    看來陳桂芳已經通過欺騙的方式讓這兩個大漢簽下了合同,因為我在從店鋪裏退出來時,我看到的店名還是雞你太香,這說明自賣雞店搬走後,再也沒人租過這間店鋪了。


    這樣看來,陳桂芳不僅是讓成為鬼的我“起死回生”的天使,還是讓人“墮入鬼巢”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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