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鐵一般青且毫無血色的臉,皮膚很白很細膩,不像是人的臉,準確的說,不像是活人的臉。


    全是眼白一點黑都沒有的眼球,這雙眼睛在看著我。


    黛藍色的衣服上畫著一隻振翅欲飛的仙鶴,仙鶴兩邊是嫋嫋升起的輕煙,這不就是電視劇中清朝的官服嗎?


    倒喇叭口式的帽子上掛著一條條暗紅色的棉繩似的的細條,同時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濕泥土的潮濕味道傳來,看起來好像是濕的,好像還沒幹透就拿出來戴了。


    我手上拿著的這張黃紙上有著一些用紅顏色墨水畫出來的符號,但我看不懂。


    他怎麽突然伸直手了,像是僵屍電影裏的僵屍一樣。


    不對!


    黃紙?咒符!


    好像是僵屍?就是僵屍!


    難道他就是僵屍?


    我暈!


    眼睛合上了,無盡的黑暗再次襲來,這一次的黑暗比起上次還“黑暗”,還要“暗無天日”且“昏天黑地”,我的思維也變得一片黑暗了,直到……


    直到我再次睜開眼睛,在我睜開眼睛時,黑暗已經消失,可怕的死人臉也消失了,可腦中恐怖的畫麵還在,於是我大喊了一聲:“啊!僵屍來了!”


    在我喊完後,刺眼的陽光就把我腦海中恐怖的黑暗記憶消除了,像是被電影《黑衣人》中的記憶消除筆照了一下,先是一懵,然後把和現實世界無關,以及有可能和已經對現實生活造成影響的“垃圾記憶”清除掉後,繼續“懵懵懂懂”地過著眼前的生活。


    我懵懂地看著我眼前出現的白衣護士,以及一隻插滿輸液管,另一隻貼滿電極片的手臂。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是在漫展裏嗎?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醫院吧?我好像暈倒了。


    “你還好嗎?方先生。”護士把臉湊過來,從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手電筒,接著用手指拉開我的下眼瞼,打開手電筒就是一頓亂晃。


    這可比陽光刺眼多了,我的眼睛不自主地抽動起來。


    話說拿手電筒照眼睛的操作不是醫生的活嗎?怎麽護士也能幹了?不管了,反正這裏是醫院。


    “沒事,就是頭還是有點暈。”我說。


    護士聽到我這樣說,手電筒從我眼前移開了,然後往後退了幾步,接著把手電筒揣回口袋,然後拿出一個小本子和圓珠筆在上麵寫著什麽。


    我本想問為什麽我會在這裏,但其實我也知道為什麽我會在這裏,不就是暈倒了,然後被人發現後打電話給醫院,然後就送到這裏來了。


    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了,但我還是想問,感覺這是一個暈倒後醒來的人必然要問的問題。


    不過我還是沒問出口,因為看著護士一臉認真地在本子上寫著東西的樣子就不太好打擾了。


    哎,這位護士好像有點眼熟啊,好像在哪見過。


    “你好,那個……”我開口了,護士馬上轉過身,停下手中的筆問我:“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句話我問出口後馬上就後悔了,這怎麽聽起來像是在搭訕啊,按流程走的話,接下來女方的標準回答就是:是嗎?在哪?


    聽到女方這麽回答後,男方就能順勢地說:“在夢裏。”


    “是啊,我們是見過。”我聽到護士說話,心想:果然是這樣,都會回答“是嗎,在哪”。


    哎,不對啊,她沒有否定,她肯定了我的問題了。


    “我們見過?”我反倒是反問護士了。


    “你不記得這裏是哪裏了嗎?”護士說完,接著低下頭,手中的筆繼續在把本子上寫著。


    我來過這家醫院嗎?還是說我應該記得我來過這家醫院?於是我抱著這樣的疑問開始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這間病房不大,但勝在安靜,整個房間中隻有兩張病床,而且旁邊病床上沒有人,所以這間病房相當於是我獨享了。


    窗戶是透明的,但因為我是躺在病床上,所以看不見外麵的情況。


    窗簾是雙層的,一層是薄紗般的,另一層是黑色的,看起來還挺厚的,應該是用來遮光的吧。


    這也沒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的目光轉向身邊的事物,首先是離我最近的床頭櫃,白色的床頭櫃上有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花瓶中插著幾株由許許多多小花組成並盛開如一個球一般的花卉,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


    不過這花應該不是有人專門買給我的,畢竟旁邊那個沒人的病床上也有一瓶這樣的花。


    在看完我左手邊的床頭櫃後,接著我看向我右手邊的衣櫃,嗯,就是一個普通的衣櫃,沒什麽了。


    接下來再看向……


    沒了,整間病房就這麽大,除了現在沒下床,看不到床下的的情況以外,什麽都看完了呀,感覺和普通的醫院沒什麽區別啊。


    “好了方先生。”護士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對我說:“身體的指標正常,再觀察一晚,沒事就能出院了,要是想上廁所的話就按床旁邊的按鈕,我會幫你把手上貼著的、插著的檢測裝置和管子拔掉。”護士的前半句又說著本應該是醫生才有能力以及資格說的話。


    護士說完,接著就轉身往門外走去。


    她走得很果斷,似乎忘記了她前麵問我還記不記得這裏是哪裏的問題,我也沒開口叫住她,問她這裏是哪家醫院,因為在她轉身離開時,我就看到答案了。


    她的離開使她身體所遮住的東西顯現出來了,一個飲水機,以及飲水機右上方的視力表。


    所以我看到的答案就是飲水機——旁邊的視力表。


    這個視力表可太熟悉了,雖然和普通的白底黑字的視力表一樣,但要是把這個視力表和整間病房放在一起看,這個視力表就很獨特了。


    第一行是右,我看著上麵的e,手指不自覺地抬起來並指向右方。


    第二行是下和左,手指依次指向下方有左方。


    第三行是上、左和右,手指依次指向上、左和右方。


    第四行是……


    ……


    第八行是上、下、左、右、上、上、下、下,手指依次指向上、下、左、右、上、上、下、下。


    到了第九行,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口中念道:“左左右上下下左上上。”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按照我說的方向繼續指著。


    第十行也是。


    在我背完最後一行十個方向後,我睜開眼,不用看第九、第十行我就知道自己背的沒錯,因為我看這個視力表看了太久了,已經像是打印機一樣把整個視力表打印出來並牢牢地用釘子釘在了我的腦海裏了。


    沒錯,一間病房裏能出現視力表的,說明這有百分之八十三點三三的概率佐證著這是一間眼科醫院,當我在背出視力表中的e的方向後,這個百分之八十三點三三的概率就提高到了百分之一百。


    我對這視力表可太熟悉了,當初當“小白鼠”的時候每天都要看這個視力表,看了好幾天,已經看到能全部背下來,,甚至讓我倒背如流也不是不行。


    上上左下下上……


    不不不,現在可不是證明自己能倒背視力表的時候。


    我再一次環顧四周,病床,窗戶,飲水機,衣櫃,床頭櫃以及床頭櫃上麵放著的還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花,一切都變得熟悉起來了,就連那個護士也變得……


    哎,對了,護士呢?


    整個病房中隻剩下我一個人,那個護士呢?她什麽時候走的?我怎麽沒聽到門開的聲音,是我沒注意到嗎?也許是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視力表上了吧,聲音什麽的都屏蔽掉了。


    所以說,這裏是金峰眼科醫院。


    我低下頭,看著病號服上的袖口處繡著的醫院名字,果然這裏就是金峰眼科醫院,我就是在這裏吃下了無峰藥業出品的“近視神藥”。


    神藥,神藥。


    我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字,目光再一次看向了牆上的視力表。


    我看向視力表,看向以前就算戴眼鏡也看不到的最後一行e,我揉了揉眼睛,我還是能看到最後一行e。


    若是拋開昨晚短暫的“副作用”來看,這確實是一個神藥,但即便這個副作用很短暫,卻是十分致命的。


    若我不是在逛漫展,而是在開車,在跑步,在下樓梯,後果就是受傷,甚至死亡了。


    失去五感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即便在做一些不怎麽緊要但還是要一刻不停地用到眼睛的事。


    比如……


    我把目光收回來,然後低頭看向蓋在我身上的被子,看向被子下有點左右搖晃的身體,眼下還剛好有這麽一個需要用到眼睛且不是很要緊的事——上廁所。


    上廁所這件事,在剛開始意識到時確實不太緊急,還能憋一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固態物還好,在憋一會後身體的感覺就會消失,當然了,這裏的固態物隻指定在排出體外後還能用手能捏起的物體,若是如粥一般的流質,隻能祈禱並祝願你附近五十米內有廁所了。


    說完固體,再說說液體,液體可不像固體一般能在忍一會後,排泄的感覺就會消失,液體可是會越積越多,膀胱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難憋住。


    眼下的我就在感受著膀胱中的液體在逐漸變得充盈,也許我醒來的一個內在原因就是尿急吧。


    我抬起手,準備按下剛才護士所說的“上廁所按鈕”,可就在我快要按下時,我的手停住了。


    這是剛剛才離開的護士讓我想上廁所時按的按鈕,她才剛剛離開我就按了?豈不是有點不太好,畢竟才剛剛走我就按了,起碼等一會兒吧。


    這一會兒等了真的隻有一會兒,水位上漲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


    或許才一分鍾不到的一會兒,我就按下了按鈕。


    在我剛按下按鈕後不到一秒,幾乎是一按下門就開了,那個護士就推門而進了。


    這也太快了吧,我才剛按下,就算休息室在旁邊也沒這麽快吧,閃電俠嗎?


    “那個不好意……”我剛準備說一些抱歉的話,可她的嘴巴比我還快說出話來。


    “方先生你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她似乎沒聽到我說話,徑直地走到我床邊查看著儀器上的讀數。


    突然,她驚異地哎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什麽,然後伸手按下我床邊亮著的按鈕,按鈕在被按下後燈就滅了,回到我還沒按前的狀態,然後對我說:“你需要什麽嗎?”


    怪異啊,她怎麽又來查讀數了?不是前一兩分鍾前才剛查完嗎?也是前一分鍾才離開這間病房啊,這就忘記了?這說不過去了吧,要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查房?那個按鈕不是你說我想上廁所的時候就按嗎?怎麽還問我要幹什麽?


    “方先生?方先生?”


    我正納悶著她身上的怪異的行為,而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從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的思考中叫醒。


    “噢噢,我想上個廁所,但手上不太方便。”我想到了一個假設,她或許還生氣我剛剛對她無意的“調戲”吧,她這次反過來,裝作第一次碰到我以此來“調戲”我。


    “嗯嗯,我先幫你把手上的東西取下來。”她說著,然後開始“拆卸”我手臂上的“配件”。


    因為她要拔下貼在我手上的電極片,所以離我隻有一臂的距離,雖然沒有上次她用手電筒照我的眼睛時那般地近,但也足夠近了,在加上我這雙吃過“神藥”後能看清視力表最後一行的視力,我連她臉上的皺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皺紋?皺紋呢?


    我看著她臉上光滑如剛剝殼的水煮蛋的皮膚,她眼角的皺紋呢?還有這一看就滿滿膠原蛋白的臉頰,她是不是還塗了粉底?好像白了不少。


    這眼睛下麵的是臥蠶吧,不是眼袋吧,我怎麽記得剛剛她有著一個比現在還要大兩倍的眼袋。


    這個護士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像是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


    “方先生,方先生?”護士的手又一次在我麵前晃,我這一次是真的發呆了,我看呆了。


    “噢噢,怎麽了?”我回過神,我發現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她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看我的眼神中仿佛帶著一些疑惑和一點點鄙夷和懷疑,她難道認為我是一個色狼?想要借醫患之間的互動進行騷擾?


    “不好意思,剛剛頭有點暈,可能走神了。”我馬上想出了一個借口,而這個借口想得真是好,怎麽個好法呢?


    隻見她聽到我這樣說,眼中的鄙夷消失了,她又拿出了手電筒,往我眼睛照去。


    熟悉,手電筒所發出來的光是熟悉的,恐怕這個手電筒是唯一一個能和我前幾分鍾所見到的護士身上能對應的相同點吧。


    手電筒的光消失,她說:“好了,看起來沒什麽事,要是你現在能下床的話就可以去衛生間了。”


    “好,謝謝呀。”我的手順勢搭上床邊的鐵欄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可當我的手碰到鐵欄時,手上傳來的不是鋼鐵的冰涼,而是一陣柔軟與溫暖,是護士的手扶著我的手。


    於是我就被這樣充滿著人文關懷的手扶到了衛生間,然後就開始上廁所了,即便在上廁所的途中,我腦子還是在想著正在門口等我出來的護士和前幾分鍾才離開病房的護士,想著她們的共同點和不同點。


    在開閘排洪的時候,我腦海裏的水似乎也跟著減少了,思維一下變得和水流一般流暢了。


    像的地方是樣子,甚至可以說神似,不像的地方就是皮膚。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假設,難道她們是母女?


    想到這裏,水也排完了,我打了一個顫抖,提上了褲子,心想:那我豈不是“調戲”了母親,接著又“騷擾”了女兒?


    衛生間門打開,我剛一踏出門口就對著護士彎下了腰並說:“對不起,我對我剛剛對您的母親所做出的行為感到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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