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男子朝隧道口那人喊道。


    那人一步一步往裏走來,身影也變得逐漸清晰,隻見他身穿一件青灰色道袍,留著兩撇八字胡,背著一個也是青灰色的挎包,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布鞋。


    隻見他邊走邊舉起手,然後突然把手裏抓著的東西往空中一撒,像沙一般的粉塵撒在空中,隨風飄揚,但飄在空中,飄而不落,凝出了一行字。


    塵歸塵,土歸土。


    在凝聚幾秒後,字散了,掉落在地,這像沙一樣的東西在掉下去後像水一般融入土裏。


    “搞什麽?變魔術嗎?”男子說。


    話音剛落,吳用就感覺身體一沉,腳碰到地麵了,但掐在脖子上的手還在。


    但腳已經接觸到地麵了,不像懸在半空沒有借力點,於是吳用便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用力一跳,掙脫了鉗製在脖子上的手,一屁股坐在另一邊的地上。


    清涼而新鮮的空氣被吳用大口大口地吞入,一時之間肺部還微微刺痛,但這相比於前麵被人掐住脖子不能呼吸的感覺好多了。


    “噢,看來又有一個同行來了,是你叫的嗎?”男子轉頭問吳用。


    吳用看向男子,隻見他變“矮”了,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比例極不合理,再仔細一看,才發現他下半身到從腳到膝蓋都陷在土裏。


    “看你這個樣子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吧?”男子看著吳用一臉茫然,然後搖了搖頭,仿佛在看一個知識點教了十幾次還不懂的學生。


    “昨晚下了雨呀,真是壞天氣,我還在出門的時候算了一卦,這卦象果然不太妙啊。”


    “還算卦?算命的?”男子說著,兩隻手撐在一邊,看來是打算用手臂的力量把自己從土裏撐起來。


    “你是誰?”吳用喘過氣來,看向那個救下自己的人。


    “我是誰?按照這位梁景,梁兄台來說我就是一算命的,而我的日常工作也確確實實是一個算命的,就當我是一個算命的吧。”那人用手指摸著自己的兩撇胡子說。


    “不愧是算命的,還知道我的名字。”梁景撐著地,兩條腿已經快要出來了。


    “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的死期。”


    梁景一聽,眉毛往上一挑:“哦,那你倒是說說,我什麽時候死呢?”


    “就是今天。”算命的人這樣說。


    “那你有算出今天要死多少個人嗎?”梁景突然用力一撐,整個人就從土裏蹦了出來,直接朝吳用襲去,還一邊說道:“先把你弄死,不然又給我搞些小麻煩。”


    吳用眼看梁景朝自己跳來,馬上轉身就爬,兩手兩腳地在地上迅速爬動,但這又怎麽能快過梁景的“烏鴉坐飛機”呢?


    就在吳用要被捉到時,算命人又說了一句話:“陽九之動始於震。”


    話音剛落,吳用的腳底就亮起了黃光,一個八卦中的震卦像貼紙一樣貼在吳用腳底,吳用頓時就感覺自己的腳下突然充滿了力量,猛地往前一蹬,竄出了梁景的攻擊範圍。


    這時,算命人又說了一句:“陽七之靜始於坎。”


    這時,一個水藍色的坎卦就出現梁景的下落的區域,以直徑一米的範圍劃出一個圓。


    梁景在空中無處借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踩上,隻見梁景的腳落在地上並沒有踩在實地上的感覺,而是又一次陷進了土裏。


    “又來這招?”梁景看著這次自己由於跳起來而下陷更多,土已經埋到自己腰部的位置。


    “有用嗎?”梁景又一次把手撐在兩邊,身體開始左右搖晃,從地裏出來的速度居然比上一次還快。


    “不不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陽極生陰,陰生乾中,離!”說完,梁景從土中掙脫的動作一下子變慢了不少。


    “居然還能把土變幹,變得更加結實,但這又能擋我多久呢?”梁景反問道。


    “嗯,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時機還沒到。”算命人說。


    “那時機什麽時候才到呢?”梁景問,但掙脫的動作卻絲毫沒有變慢。


    “時機就要看吳用小友了。”算命人突然看向吳用。


    吳用突然被提到,用手指指著自己說:“我?”


    “對啊,你。”


    “我怎麽讓你說的時機到呢?”


    “這個不能說,天機不可泄露。”


    “……”吳用沉默了。


    在過了幾秒後,算命人繼續說:“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呢?”


    “找到殺害邊妍舍友的凶手。”


    “繼續。”


    “凶手找到了,就是他。”吳用指向半個身子在地下的梁景。


    “然後。”


    “然後我就把這人帶回去接受審判,但你來了我就沒什麽事了。”


    “要是我沒來,他也沒來,那你……”


    “噢,我懂了。”說完,吳用就轉身跑開,跑出了隧道。


    “哼,看來你這算命的還有點東西。”梁景看著吳用離去的身影說。


    “一般一般,都是靠他的悟性,我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不知道。”算命人又摸了摸他的八字胡說。


    吳用跑了,但他並不是逃跑,而是跑向遊泳館。


    嘭,遊泳館的大門一下子就被吳用一腳踹開,在進入遊泳館後的吳用沒有停留直接往上走,往樓頂的露天遊泳池也就是案發現場跑去。


    嘭,又是一聲撞擊,屋頂的鐵門也開了,出現在吳用麵前的是一個遊泳池,但遊泳池中卻沒有水,越過遊泳池往遠一點看則是兩米高的鐵網,透過鐵網是學校的全景,雖然是晚上,但在這裏看下去的學校別有一番風景。


    但吳用跑來這裏也並不是來欣賞風景的,隻見他先站定,慢慢地閉上眼睛,呼吸變得悠長,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將近兩分鍾,然後猛地睜開眼,雙手朝前,中指向內彎曲,其餘四指分別指心對對指心,指向空無一人的遊泳池念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祭鬼如鬼在,現!”


    過了幾秒,什麽都沒發生,吳用撓了撓頭:“嗯?”


    又過了十幾秒,還是什麽都沒發生,連一陣風都沒吹過,吳用接著說:“是這樣念的呀?沒錯啊。”


    吳用又把剛才的動作和咒語又重複了一次,吳用說:“那老頭騙我?還跟我說這是現靈術,隻要葉級的靈力就能發動。”話音剛落就突然吹起一陣大風。


    來了,吳用一下子變得十分激動,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出靈術。


    點點靈光在空中浮現出來,泳池中也慢慢湧出水來,在月光的照耀下一片波光粼粼,水波翻動間,吳用隱隱約約地看到水裏好像有一個人影。


    吳用走近泳池,往池中看去,一個修長的身影如魚般在水中遊動。


    “是趙軼君嗎?”吳用蹲下身子朝水裏問。


    嘩啦,隻聽見泳池離吳用遠的一端傳來一道水花聲,那道在水裏遊的身影在水中翻身往牆上蹬了一腳,接著迅速朝吳用遊來。


    嘩啦,又是一道水花,隻不過這次是在吳用麵前,由於靠的太近,濺起的水還打在了吳用的臉上。


    “是啊,怎麽了?你是誰?你不是那個人。”水裏冒出一個頭,整個人隻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嗯……”吳用抹去臉上的水,想說什麽,但突然又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麽。


    “嗯?沒什麽事我就繼續遊泳了。”趙軼君見吳用不說話,準備潛下去繼續遊泳。


    “先別,跟我走一趟吧,到時你會再輪回的。”吳用連忙叫住趙軼君。


    “什麽輪回?去哪?我想一直遊泳哎。”趙軼君有些不解。


    “嗯……”吳用頓了幾秒,繼續說:“其實你已經死了,還記得你怎麽死的嗎?”


    “我死了?”


    “我不是在遊泳嗎?你看。”趙軼君一邊說著,一邊把手從水裏伸出來,指尖輕輕滑過水麵,劃出一道道波紋。


    “我一直在遊泳啊,遊了好久好久,而且狀態超好,感覺身體比以往輕了許多,遊起泳來也不怎麽費力了,就是呼吸有點不順暢。”說著,趙軼君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皺起眉頭地揉了揉。


    因為趙軼君的這個動作,吳用看到了其脖子上有一圈紫黑色的血痕,看樣子是被什麽東西勒過。


    而吳用已經大概猜出了趙軼君的死因了,是被梁景活活掐死的。


    趙軼君揉著自己的脖子,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得痛苦起來,眉頭擰成一個結,雙眼緊閉,嘴唇也抿成一條線,喉嚨中發出一些低沉的嘶吼聲。


    這是靈變鬼的前兆,有些人在死的時候死得太快了,意識還沒來得及明白自己已經死了,或是不願接受自己死的事實,但在被人點破後,內心的怨恨和不甘就會一下子爆發出來,化為怨鬼。


    “唉,看來要惡化了,希望不要太……”說到這裏,吳用又歎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往後退了幾步,體內的靈力快速運轉,以便時刻應付突發事件。


    “你怎麽往後走了?”趙軼君的聲音傳來,聽起來聲線什麽的都沒變。


    “嗯?”吳用聽著這麽平和的聲音,一時間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於是接著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還是那樣唄。”


    “你知道你是怎麽死了吧?”吳用小心翼翼地問,靈力已經運轉到飛起了。


    “知道啊,被人在水裏掐死了唄。”趙軼君說著,仿佛在說一句與自己無關的事。


    “那你不恨他?”吳用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他那天也在這裏,比我還早,原本這樓頂的遊泳池晚上是不開的,我還偷偷地配了一把鑰匙呢,結果過去一看,鎖都壞了,推開門就看見他把鐵網拉開了一大口,半個身子都伸在外麵。”


    “我問他,你幹什麽?他說他殺人了想跳樓。然後他反問我上來幹嘛,我說我想自殺。”


    “他聽了問我為什麽想自殺,我說我被人頂替了參加遊泳比賽的名額,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能參加大型比賽,進入國家隊的機會了,自從我小時候父母出車禍去世後,我就隻想遊泳,除了遊泳我什麽都不想幹,為了就是能讓我爸爸媽媽的在天之靈能看到身為遊泳教練的女兒能實現他們的夢想,他聽了就哈哈大笑起來,說什麽她也喜歡遊泳,然後他就問我想不想一直遊泳,永遠地遊下去。”


    “現在看來我還真的能一直遊下去,吳用,他說他能讓我一直遊泳,是真的吧?”趙軼君說完,抬頭看向吳用。


    “按理來說是真的,但你已經死了,我不能讓你……”吳用說。


    “停!吳用,我大概知道了,那就讓我再遊一圈吧。”趙軼君打斷吳用後麵的話,說完就頭一沉,繞著遊泳池開始繞圈。


    在趙軼君繞圈的時候,我們先來看另一邊,隧道的狀況。


    梁景還在努力地從土裏掙紮出來,現在已經出來一半的腿了。


    話說梁景這個人還真有點搞不懂,明明中了別人的陷阱,動彈不得,接下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但他還是一副鎮定自如的樣子,不知是有底牌還沒出呢?還是已經認命了,甚至還和算命的談起話來。


    “對了,你真的是算命嗎?主要的業務有什麽?要是以後有機會我來幫襯一下。”


    “鎮煞靈符,神像開光,驅邪化煞,做福轉運,家宅布局,吉線定位,藏弓箭,藏地契啥的,一般來說你想到的都可以。”沒想到下陷阱的人和陷入陷阱的人說起話來了。


    “藏弓箭是什麽意思?有什麽用嗎?”聽起來梁景還真有那麽點心思。


    “噢,很簡單就是把弓箭,刀之類的利器放到你要害的那個人的住所,當然啦,這可不是亂放的,還要講究風水位置的,要是不破掉會出意外。”算命人居然還講解起來,難道還真想做他生意?


    “那這要怎麽破掉呢?”


    “這個就更簡單了,我做個法就可以了,一分鍾不到就完事了。”


    “但你要知道現在的錢可不是那麽好賺啊,要是顧客看你一分鍾就在空中揮了幾下手,念了幾句咒語就完事了肯定不樂意給錢,通常這一分鍾要加長到十分鍾到半小時不等,還要燒幾根香,拿把木劍揮揮,有的還要跳下舞,真累啊。”搞毛啊,怎麽還吐槽起生活的不易了,感覺再往下談就談心了啊。


    繞圈的時間很短,一分多鍾就就已經遊完了。


    趙軼君從泳池裏冒出頭來,對吳用說:“走吧。”


    “唉。”吳用看著趙軼君還是那麽一臉平和的樣子,不由得又長歎了一口氣,“為什麽這個世界會這樣?”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吧?或許這就是命吧?你說是吧?”趙軼君突然笑著說。


    吳用沒有回答她,隻是默默地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小石頭片,這小石頭片呈長方形,長約一指,通體漆黑。


    “這是‘墳’你走到這上麵就行了。”吳用把小石頭片立在地上。


    “好嘞。”趙軼君整個人從泳池裏走出來了,渾身濕漉漉的,這也是吳用從一開始到現在第一次看到全身,不得不說常年遊泳的人身材確實好,倒不是說前凸後翹,但身體十分勻稱,肌肉看起來也很有彈性,給人一種充滿活力的感覺,但這樣的身體卻已經死了,和活力這兩個字已經完全沒有關係了。


    “這樣是嗎?”趙軼君走到那石頭上。


    “是這樣吧,我也第一次用。”吳用說。


    突然,石頭發出一陣幽光,趙軼君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漸漸地,石頭發出的光越來越亮,而趙軼君卻變得越發稀薄,已經可以隱隱約約地透過身體看到後方的景物了。


    “拜拜,記得照顧好邊妍呦。”就在趙軼君的身體變得最透明的那一刻,她往吳用臉上甩了一手水,接著說了這麽一句話,還用力地紮了眨眼。


    說完,她的身體就消失了,吳用拿起地上的石頭,原本光滑的石麵上出現幾個字,上麵寫著趙軼君三個字,而背麵也有幾個字,寫的是她的生卒。


    “邊妍……怪不得她知道我的名字。”吳用握著石頭,伸手把臉上的水擦去,但擦完後臉卻還是濕的。


    “下雨了啊。”吳用抬頭看著天,一滴滴細細的雨水落在臉上,涼涼的。


    “下雨了。”梁景突然用力捶地,一下子從地裏出來了。


    “是天在流淚呀。”算命的摸著胡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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