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沉默——他也還是低估了董卓的手狠程度。曾跟殺董卓的機會擦肩而過的孫堅,更是氣得一個勁兒地磨牙,臉上肌肉都在顫抖,半晌還是沒能忍住,一拳頭結結實實地錘在地上,悔不當初道:“賊子竟敢如此猖獗!隻恨張溫當日不聽我言,不然世間早無此無倫惡賊!”呂布不快:“氣歸氣,拿主公帳裏的地撒什麽火!”孫堅:“……對不住了。”燕清靜靜地聽著他們討論,歎了口氣。他大概是在場中唯一一個,清楚這還遠沒到董卓那駭人聽聞的下限的人。然而從袁家為防止外戚派係的死灰複燃,就毫不猶豫地將他百般籌謀、曆經艱難才趕出去的董卓重新召回京中那天起,這悲慘的結局就已成注定了。但事發得比他想象得還要突然一些——皇甫嵩領的幾萬將兵還沒任何大動作,也沒明確表態,而且以這老將軍的固執己見、自有主張,董卓來軟來硬都是打動不了他的。那麽董卓痛下殺手時,就帶了幾分不管不顧的決然了。是聯盟組建一事,讓他這般害怕心急,連近在咫尺的潛在敵人皇甫嵩都比不上這離得還遠的威脅了?燕清沉吟片刻,垂眸詢郭嘉道:“這麽看來,是可以略過試探火力這一步了。”郭嘉點頭:“誘敵出關一計,本就難成。於守軍而言,隻求有功不求無過的居多,除非是真的勝券在握,否則再厲害的激將法,也騙不出他們的。可十二路諸侯組建盟軍一事,已沸沸揚揚,怎瞞得住他們?”荀攸接道:“況且汜水關又居於天險之上,無比易守難攻。與其冒險出擊,貪圖那麽點戰果,但凡腦子清醒的,都會選擇據守此關,致力消耗我方糧草,迫我方糧草耗盡,不得不退。”燕清認可道:“多謝二位先生,此言甚是在理。”郭嘉宛若無意道:“不知這主意是誰出的,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呂布:“……”燕清的眼神不甚自在地飄移了一下,隨口套用了一句史上崔琰的話:“話不必說得太死。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未曾試過,安知此計不可行?”聽出這隱隱約約的回護之意,郭嘉頗憐憫地瞟了呂布一眼,才點頭道:“若那董賊不曾在主公手裏吃過大虧,此計或許可成。”燕清嗯了一聲:“盡量將變動全放在我軍,別叫孟德的部署也被迫亂了。”眾臣自然無半分異議。緊接著又是一陣激烈討論,直至三更,才出了最終結果。燕清揉了揉眉心,穩聲道:“張文遠聽令。”張遼雙目睜大,沒想到頭一個被點名的就是自己,骨碌一下跪到地上:“請主公吩咐!”燕清:“你速點五千善泅弓兵,連夜出發,銜梗渡河,埋伏於兩關之間。”張遼興高采烈道:“喏!”燕清:“去罷。”張遼飄一般地蕩了出去。燕清故意無情地掠過臉上可憐巴巴地寫滿‘我呢’的呂布,轉向滿眼期待的高順:“高伏義聽令!”高順眼前一亮,麻溜地就跪下來了,中氣十足道:“到!”燕清:“你的任務是截住敵方糧車,就引兵八千……”接下來,燕清又給黃蓋等幾將分別確認了督運糧草、看守本營、建造攻城器械的任務。每分派出去一樁事,就走一個人,不一會兒,帳裏就空了近半。到最後,才輪到一直眼巴巴地瞅著,再難以淡定的孫堅和呂布。燕清看向努力抑製著不安的他倆,繃了許久的嘴角微微上揚,不賣官子了,直接道:“二位最為勇烈,應為前部,明日同曹軍並轡出發,務必早下此關!”這話一出,孫堅就深深地鬆了口氣,呂布麵無表情的,卻也抹了把汗。能打前鋒,是再叫他們滿意不過的了。——要換在旁的勢下,除非是位微急建功、自持武力高強而信心十足、或是被主公點名任命,否則少有搶做先鋒之人。畢竟作為前軍,兵士的折損往往最大,作為主帥,常為搦戰者所受的危險也最多。燕清卻沒注意到這點,畢竟在他這,早習慣了武將們搶來搶去,都爭著打頭陣的畫麵了。可有燕教主那叫白骨生肌、無藥瞬愈的桃林這一仙跡在,無論是親身經曆過那日光景的,還是後來隻從他們口中聽聞此事的,都對行事低調卻從未有失的燕教主充滿信心,各個悍不懼死。當然,對呂布和孫堅而言,是符合第二種情況的。——尤其是跟董卓曾短兵相交過的呂布。燕清提醒道:“莫忘與曹軍協調共事。”孫堅用力點頭,呂布也老實應下,然後一頓,試探著問:“那主公您?”燕清道:“我當然也會去,隻是晚一個時辰出發。”“唔。”呂布應得雲淡風輕,胸中卻已倏然竄起一股熊熊鬥誌。郭嘉左瞅瞅右瞅瞅,禁不住扯出了掛在脖子上的小巧精致的八卦陣。讓它晃在前襟最顯眼的位置後,才重重地咳嗽一聲。燕清眼皮一跳。他倒是忘了,將高順派出去截擊敵軍糧車,也就意味著沒了能管束這風流鬼的靠譜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