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劉協一聽到‘燕清’這熟悉的名字,已然雙目放光,由方才的暗自緊張卻還強作沉穩,成現在掩飾不住的興高采烈了。要不是人小腿短,馬身又高,瞧劉協這架勢,怕是恨不得自己跳下來飛奔下去。——曹操方才的一番苦口勸說,當然也全成了耳邊風。荀攸哭笑不得。隻隱約知曉燕清在劉協心中地位頗重,卻不想已到這般地步了。竟半分都不曾疑心對方這突然的到來,隻滿是信任和依賴。“還請殿下稍安勿躁,”荀攸道:“且容臣遞出信物,再由燕司空來親自迎接您罷。”劉協暗暗地攥了攥拳:“那你快些。”荀攸自懷中取出小巧玉牌一麵,遞給馬探,由他送去。第59章 乳燕投林說來也巧,得了曹操青睞的這道澗間溪流,正是燕清率兵去中牟救援時曾逗留過的地方。再往東去十數裏,便是燕清當日定下誘敵之計,設下埋伏,從容殺了黃巾軍個措手不及,將他們一網打盡的那處山林。而在汲水進食的曹操他們,看見浩浩湯湯、迎麵而來的這隻龐大的騎兵部隊時,總愛行在最前的呂布,自然也發現了他們。呂布迅速調轉馬頭,返回中軍去請示燕清:“主公,前方有數十騎,觀那軍容服飾,非是縣兵。”燕清心念一動:“噢?那將可有打出旗號?”呂布這些天悶頭趕路,連射射飛禽走獸、親自獵點野物給主公改善夥食的機會都被剝奪了,正技癢得很。這會兒見有送上門來的,不由舔了舔幹燥的下唇,眸底掠過一抹躍躍欲試的光:“藏頭露尾,別說旗幟,連條巾帕都沒見著,莫不是哪兒來的毛賊?”燕清不假思索道:“快令諸位將士停駐在此,讓幾隊將出口把守住,不得輕舉妄動。”曾在這一帶打過仗的豫州軍,對地形頗為熟悉,也不怕會有疏漏。呂布:“唔?”燕清:“快亮出我軍旗號,派馬探去打探一下,務必要恭順謹慎一些,莫太驚擾了對方。”呂布一點即通:“陳留王?”燕清莞爾一笑,淡然自若道:“是友是敵,稍後便知。”是陳留王也好,不是也罷,對方總歸是逃不掉的。呂布點點頭,忙將燕清的話吩咐下去了。在燕清看來,無論是這會兒的曹操也好,荀攸也罷,都還稱得上是忠骨錚錚的漢臣,是願為社稷安定、漢室穩固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小青年。要是他表現得實力強勁,態度傲慢強橫,劉協還不見得多想,曹操和荀攸卻定不會樂見的。燕清凝神細忖片刻,習慣性地側過頭來,想與郭嘉商量幾句,就望了個空。他不由一怔,問呂布道:“奉孝又回馬車去了?”呂布嗯了一聲,並未像以前那般見縫插針,隨時要對郭嘉的嬌貴多事進行埋汰,隻語氣稀鬆平常地陳述道:“剛將用的早膳全吐了,正躺著呢吧。主公若要尋他問策,布這便去將他背到這來。”燕清無奈:“他這毛病也是頑固。罷了,不必擾他,讓他再躺著歇會罷。”呂布宛若平靜道:“噢。”燕清歎氣,惋惜道:“可惜華大夫執意遠行去了,隻留下兩名親傳弟子。”他不是不想留下華佗,可在給郭嘉調養好了體質後,哪怕開出再優渥的條件,或是他再舌燦金蓮,也留不住一心要去五湖四海,一邊學習,一邊醫治各地百姓,完全淡泊名利的這位神醫。呂布低了低頭,將眼中的不以為然藏得很好。不就是個被主公慣壞了,年紀輕輕就這般金貴,適應不得墊了厚布褥的馬車那點小顛簸的文士麽?要換作是他底下的兵士,吐多了自然就被迫習慣了,就得多操練才能練就一身銅皮鐵骨,哪兒需要這般嬌養。不過那廝腦袋瓜子聰明得緊……呂布腦子裏正亂七八糟地轉著念頭,就有一容貌短小,渾身氣勢卻很是精悍的小將有力地往地上一拜,大聲道:“報告主公、呂將軍!那邊有一人呈上一物,要給主公過目!”燕清往他掌心所托之物淡淡一掃,就從那熟悉的樣式,一下分辨出是甚麽,即刻向呂布投去一瞥。呂布立馬會意,忙遣人去車廂裏,取了燕清事先叮囑過的厚毯子,暖手爐和糕點出來:“主公是要親手拿著,還是先放在布這?”燕清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來道:“給我罷。”呂布“哎”地應了一聲,如恐自己手勁太大、一不留神就會將這些多是禦賜的精細物件給弄壞了似的,神色如臨大敵,一件一件地緩慢放到燕清手裏。每放一件,粗糲的指腹,就會不小心碰到那柔嫩手心一下。燕清不疑有他,見他這般小心翼翼,不由失笑道:“殿下還那頭等著,奉先可不宜這般慢慢吞吞了。都塞給我就是,不會那麽容易壞的。”“噢。”呂布癱著臉應了,動作果然快上幾分,力度也無形中大了不少——就是情緒有些懨懨,以至於在不經意間,就將一隻壁薄的倒黴金盞,給不慎捏成了怪異的形狀。燕清看得頭皮微微發麻,不由自主地錯開了視線,輕道:“走罷!”呂布頷首:“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