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是特有默契的兩人互不聯係,比之前發生的任何事都要默契。從長山回來幾月有餘,金何坤忙得要死。又是走程序,又是複職測試,還有一堆手續要辦。停飛那麽長一段時間,模擬訓練等少不了,好歹最後順利複職。市場上說飛行員招收趨近飽和,的確不缺飛行員,缺的是機長。公司辛辛苦苦花幾百萬養出一機長,不會隨便讓他走。剛開始還行,日子照樣過。父母知道兩人分手後,除張怡有幾分難過,金宏沒多嘴。現在不都這樣,能搭夥過日子,咱就過。過不下去,分唄。還能咋的。c市依然燈紅酒綠。金何坤挺慶幸,當時沒頭腦發熱退租,要不現在連個棲身的地方也無。但說不期待陳燕西的消息是假,那人不聯係不問候,甚至根本不質問。後來金何坤逐漸看開。也是,那麽自由一人。今年冬季來得早,又冷。初冬時c市罕見地飄雪——雨夾雪,夠朋友圈鬧上好一陣子。這城市夏季多暴雨,冬季多霧。遇上天氣特糟糕時,飛機能排出脫離道。排班很糟心,延誤更糟心,金何坤自覺耐心爆棚。要不也沒能力追陳燕西那麽長一時間,操,怎麽又想起他。傅雲星送金何坤上樓,複開車去一趟局裏。最近做為免費顧問,與林哥攜手那起連環殺人案,要進行最後收網行動。傅雲星說是過去看一眼,以免遺漏什麽重要線索。金何坤沒拆穿他,這禿驢端著不識紅塵的架子,走著兒女情長那條路。指不定哪天就英雄氣短。沒治。租的房子同在城南二環,距陳燕西家不過相隔五條街。人這緣分說來奇怪,當初沒戀愛時,回國下樓都能遇上。現在牽絆深得很,這後麵還有一段情,反而怎麽也碰不著。c市有路千百條,果真有他們無法相遇的道。金何坤壓得凶了,隨便找誰都能聊。他也不聊自己,喜歡給別人挖坑。值夜班的管製員,活生生被金何坤給聊抑鬱了。要不是瞧著今後幾十年可能還得共事,早叫人套麻袋,群毆這狗逼。長此以往,遭受荼毒的還有簽派通話頻道。金何坤不催簽派員,隻問對方:你對這工作還有沒有激情,是否熱愛。這你媽,跟傳銷似的。錢聰覺著丟臉,趕緊給他關了。金何坤:這不聊得挺好。錢聰:隻有您覺得挺好。實際也沒什麽好聊。金何坤隻想找個人說話,但說話對象一直不對,所以想說的話,說不出口,這種排解效果約等於無。壓著壓著,心口就麻木了。陳燕西什麽時候才會來找他,金何坤不知道。猶似往事不敢隨意記起,未來他不敢隨意期待。金何坤生在c市,長於京城,幾十年後再次回歸。他從來不是很有歸屬感的人,唯一一次遇上陳燕西,居然沒抓住。也很是丟臉。入夜,滿城煙火,燈海浩瀚。金何坤開車去赴局時,車內依然留有陳燕西中意的香熏。後座放著陳燕西買的靠枕,生活中處處有對方影子。說來很難,原以為分道揚鑣幹脆利落,卻不想後勁綿長回味苦澀。金何坤尋找的平凡歲月、普通生活,俱在陳燕西給的夢境深處。但他們並沒建起互通的橋梁,金何坤心裏剛輕輕一抖,盛開的小花轉瞬便謝了。組局的地兒是在一家新開bar。多年來無數酒吧開張倒閉,不變的是喝酒蹦迪妖魔男女。金何坤踏進大門,著實被音浪掀一跟頭。他念著包廂號碼往裏走,一路扒開的醉酒男女不計其數。好幾對抱一起啃,還有人在拽褲子。現在年輕人玩這麽開?剛拐彎,光線迷蒙間沒來得及看清前方,金何坤的目光黏上一人,半天撕不下來。下午還抱怨緣分淺,晚上便撞見那份心心念念。陳燕西站在走廊裏,靠著玻璃窗打電話。手指夾煙,依然有股少年風流感。隻看不清眉眼情緒,感覺多幾分滄桑。這叫什麽,金何坤忽然想笑。轉角遇到愛。陳燕西在打電話,唐濃今晚邀的局,結果主人沒現身。他反複撥打,沒人接。直到察覺有人靠近時,他抬了眼。操。金何坤。那一瞬陳燕西沒由來的心慌,又想張口打招呼,又想裝作看不見。隻得拿起黑屏的手機放耳邊:“喂,老唐你們怎麽還沒到。組局還遲到,不想混了?哦樓下了啊,要我來接是吧。”“行你們等等,我馬上下來。”“宇哥呢,他——”“好久不見。”金何坤手揣兜裏,慢慢悠悠晃過去。他兀自打斷陳燕西滔滔不絕的自導自演。聲音冷,眼神冷。將燒了心口的眷戀柔情深深裹藏。陳燕西喉嚨痛,眼睛酸。他靜得出奇,一眨不眨地盯著金何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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