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躲到什麽時候,你明明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是!我不是自我人格懷疑!我就是純粹想換個工作怎麽了!你管得著嗎你!”金何坤猛然將酒瓶擲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分五裂,黑夜中哐一聲巨響。陳燕西火了,遽然上前揪住對方衣領,“是,我管不著!那你他媽的管我幹什麽!”“金何坤你就是在逃避!你就是後悔自己犯了那種低級錯誤!”“逃避無能但有用,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麽時候!”“啊!你說啊!”“金何坤,你說你想換個職業。你他媽逗傻逼呢,是誰每天看飛行視頻,是誰看到飛機就挪不開眼,是誰聽到飛機轟鳴會下意識抬頭,又是誰在臥室放著飛機模型不肯收。”“你來質問我的時候,能不能反省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吼聲震徹天台,有那麽幾秒,他們幾乎連風聲都聽不見。金何坤死死盯著陳燕西,怎麽回事,明明是該他去指責陳燕西的不以為然。反被對方戳在了痛處。他眼睛微澀,眨幾下恐有令人不齒的液體流出。於是他抬手,捂住眼睛。金何坤一度以為陳燕西並不將他放在心上,他錯了。兩人靠著,胸膛起伏。良久,陳燕西撒氣似的推開金何坤,他拿起一瓶啤酒,以牙齒咬開瓶蓋。咕嚕灌幾口,不說話。金何坤聲音沙啞,“我不想你去冒險。我有錯嗎。”他僅僅是不想戀人有任何閃失,他有錯嗎。“我不是去逞英雄,我做這一切都是在冒險。”陳燕西歎口氣。“冒著在洞穴窒息的危險,冒著無法返回水麵的危險,冒著患上減壓病的危險,冒著撕裂肺葉的危險。從我選擇這個職業開始,無時無刻我都在冒險。”“但我活到今天。”金何坤:“這次,你會不會也如此好運。”陳燕西搖頭:“我不知道。”“那我怎麽辦。”金何坤低聲問,甚至有些搖尾乞憐的低聲下氣。“你去冒險,我怎麽辦。”“坤兒,成年人了。別問這麽幼稚的問題,這地球缺了誰,都是照樣過。”陳燕西無奈。“如果這趟我一去不回,你......”如果一去不回,你依然要好好過。但後麵的話,陳燕西決計無法再說出口。他以沉默回應,金何坤卻參悟通透。“之前在斯裏蘭卡,我問過唐濃。喜歡洞穴潛的人是不是都對人生了無牽掛。”“他說不一定,有人純粹是為探險,而有人是沒有感情寄托。那時我問他,這裏麵算不算你陳燕西。唐濃沉默很久,說算。”“我再問你一次,”金何坤摸根煙,好不容易才點燃。他望著城市瑩瑩燈火,千百條道路匯集成河。他一直以為找到家了,就在城南二環,那個小豪宅裏。那是他此生可以降落的地方。“陳燕西,你是不是真的對這人生,再沒了任何牽掛。”金何坤想來,有些可笑。從下飛機到現在,他說了好多句“我再問一次”。每次都說最後一次。每次未曾得到答案,又開脫自己,再問一次,再問一次就不問了。而他還是隱隱期望,哪怕陳燕西鬆一點口。他就敢問,我能不能陪你去。任何冒險,你不能將我排除在外。陳燕西看著他,那一瞬眼裏有風雪馳過,有萬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卷過。微光照在他臉上,站在一半光影裏。良久,陳燕西忽地說了一段無相關的話:“金何坤,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心聲愛意時,神經會產生興奮衝動,從而產生大量電流。據說將人體內所有電能收集起來,轉化成光,人體的亮度大約是太陽的六萬倍。”“意思是說,你會比太陽係中最明亮的恒星還要耀眼。”你比太陽更耀眼。而我“長居”深海多少年,未曾見過真正日光。因為你,我看見了。陳燕西知道不合適,但他確實想現在表白。簡單一句我喜歡你,太過輕佻。一句我愛你,又過於沉重。他不知金何坤能不能明白,如果不能明白,那便不明白吧。金何坤並沒深究這句話背後的意義,他今日不冷靜,沒辦法,他是人,做不到這種時刻還能穩重。他很固執,拿下嘴裏的煙頭。“陳燕西,你是不是了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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