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所謂,人與人之間總這樣。看似堅不可破的情誼,或許一月有餘不聯係,就散了。看似萍水相逢,無心插柳的緣分,指不定啥時候長出一顆鐵樹來。有意思的是,當初劉易豈與陳燕西鬧掰後,他們誰也沒參加競技自由潛。陳老師隱約記得,老劉認為是時候轉變身份。既然潛水可以帶來歡呼與榮耀,憑什麽不去爭取。劉易豈沒競技,回頭加入洞穴潛的組織。bbc紀錄片《secretsofthemayaunderworld》(瑪雅地下之謎)裏,有句話叫陳燕西至今難忘。——thebiggestrewardisseeingsomethingthathasneverbeenseenbefore.洞穴潛水能滿足潛水員強烈的探索欲望,道上有傳:每一次下潛,可能到達人類從來沒有到達的地方。於人類對曆史研究、地質變遷研究等均有益處,誰都想探尋千萬年前留下的地質密碼。而另一個致命的吸引力是——他們無比渴望到達洞穴隧道的終點。就像競技自由潛水員,同樣希冀著下潛得深一點,再深一點。陳燕西和劉易豈的過往複雜,雖沒什麽感情糾葛,但真是朋友,比沈一柟更真摯點。劉易豈曾幾次救陳老師於bo*,算得上過命。這些都輪不到金何坤吃醋,他自認晚來一步,再加兩人職業不同,沒必要亂吃橫醋給自己添堵。可唐濃接下來一句,令金何坤極為不爽。“我建議你仔細看看最後一頁、最後一段,阿燕。劉易豈的免責聲明上寫著,如果死亡需救援,他希望是你去。”他們這行裏,“免責聲明”有另一個名字叫“遺書”。可能說得有點誇張,但差不離是這意思。自願下潛,自願探索,生或死與別人無關。陳燕西沒怎麽意外,盯著那幾句話回味好久。金何坤再怎麽不懂他們的規矩,合該知道“送死”怎麽寫。“那個劉易豈什麽意思,找死還他媽拖個墊背,啊。自個兒都能死在裏邊,危險係數亮紅燈,什麽叫做希望‘陳燕西組織救援’?”“這叫兄弟?這是仇家!”“噯你別嚷嚷,這大熱天的曬得我頭昏,”陳燕西按下金何坤肩膀,他深深瞥一眼大海,“再說,你把鯨魚吼跑怎麽辦。”金何坤冷笑,“你以為這是魚塘釣草魚呢。”陳燕西沒理他陰陽怪氣,隻問唐濃,“劉易豈什麽時候動身。”“明天吧,這份資料是他們同行潛水員傳給我的。說怎麽也跟你有關,還是叫你看看。”唐濃下意識推眼鏡,才發覺今天為了下海,戴的隱形眼鏡。他略有尷尬地順勢摸了摸鼻梁,繼續問。“你怎麽看。”“我不怎麽看,”陳燕西聳肩,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要去探險也好,去研究地質密碼也好,隨他去唄。”“如果真出事了,我就按這免責聲明去打撈屍體。”範宇:“你明知這份協議不講義氣,要是你也出事怎麽辦。”畢竟沒人清楚這個未知洞穴裏有何種險境,命運之神更不願向任何人暴露他的安排。這份極可能在出事後公開的聲明,無疑是將陳燕西架在火上烤。去救援,九死一生。不去救援,孬種不念情分。當事人倒還看得開,陳燕西捂著金何坤隨時準備咬人的嘴,笑了笑,“無所謂,誰叫我欠他幾次過命的人情。”唐濃的眼神落在兩人之間,徘徊片刻。他有話想說,最終選擇緘默其口。唐濃很想問陳燕西,劉易豈無牽無掛,為潛水殉道也就殉了。你這身後撇開家人不說,難道金何坤還沒打開你的心門。這話說不好,問出來傷人。陳燕西毫不在意地關上文件夾,還給唐濃。一船人相顧無言,金何坤礙著其他人的麵兒,沒有直接質問陳燕西。但問了又怎樣,能阻止陳燕西的決定?這一捫心自問,金何坤反倒想起另一個問題:陳燕西到底對他是種什麽樣的感情。太撓人了。這天漁船顛簸數小時,在鯨魚應該頻繁出沒的海域上徘徊許久。沒有遮陽篷,太陽兜頭暴曬。汗水如瀑,陳燕西等人的嘴唇發幹,熱氣兒順著頭頂蒸騰。中午草率地吃點幹糧,下午海麵風平浪靜。金何坤適應能力強,已不再嘔吐。沒有鯨魚。海平線遙不可及,環顧四周,汪洋大海之上絕望撲麵而來。之前有另兩艘漁船過來打招呼,好幾名研究人員抱怨沒希望。連鯨魚的影子都沒有。金何坤帶著相機也無用武之地,再過幾小時,他擦擦墨鏡,“今天沒戲了,再晚一點海上飄著不安全。”“你們想拍攝的畫麵也不會出現,返航吧。”難得陳燕西沒反駁金何坤的提議,幾人對視,瞧著唐濃估摸觀點相同。範宇揮揮手,叫船長返回海岸。第一天出海碰壁,不算是很好的開始。陳燕西曾提醒坤爺,遇上鯨魚不吃驚,沒遇上也在情理之中。千分比的幾率。不過照今天情況分析,可能更低。晚間吃過飯,露天辦公處聚集著工程隊人員,其他幾名科學家正和工程師交流。金何坤這才知道,他們是兩撥人。唐濃這邊主要以拍攝視頻為主,法國牽隊的自由研究者是來研究鯨魚“社交性”的。看樣子,兩撥人皆一無所獲。閑下來的傍晚挺愜意,比當初在仙本那舒服一些。要是住宿條件再好點,差不離是一次蜜月旅行。陳燕西搬來桌椅,跟金何坤麵朝大海,一人拎一瓶汽水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海風浮動,掠起陳燕西的額前發。金何坤思量許久,還是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劉易豈出事。你就不能不去救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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